周逸帆║来自天堂的哭泣,悼念姐姐(随笔)

  小时候,父亲是跑船的,偶尔去父亲的船上,我总是问他为什么要把房子建在船上,父亲总是摸着我的头说:“你长大后会知道的。”回到家,我就和小朋友们吹嘘,我爸的房子在水上,有好多好多。父亲的船上有位最好的水手——舰伯(其实应该是淦伯,客家话淦和舰同音,小时候无法分辨这二字,故称之为舰伯),他和父亲来自同一个地方,广东省梅县区隆文镇。

  

  舰伯是外姓人,他们家族姓廖。在满村的萧姓人中,显得不那么协调,但舰伯和我家关系一直很好。那时我们一家人都住农村,十多亩地大、近百间房的横庄亮餘庄是曾祖萧耀昌留下的一处庄园。岁月的侵袭下,孤独的房子依然屹立在风雨之中,破败的后花园里残存的围墙、亭子是这个家族曾经荣耀的记忆。

  ↑ 隆文横庄亮餘莊(周逸帆拍摄)

  可惜,爷爷萧文建自50年代后期出国后音讯全无,偌大的房子只剩下曾祖母黄氏带着她老家唯一的孙子——我的父亲。父亲成年后,进入公社企业,后来又去跑船,曾祖母则去了广州康叔公那里帮忙带孩子。父亲结婚后,生下我,由于父亲常年在外,亮餘庄里就母亲和我居住,舰伯看我家孤零零的,就叫他长我5岁的女儿华姐过我家住,认我妈做干妈。

  

  从此,亮餘庄里就成了三口之家。老妈是个人民教师,平时都要上班,年幼的老姐背着流着鼻涕的我去割鲁草、上学、喂我吃饭、哄我睡觉、带着我砌泥巴。记得村里有个老人逝世,姐姐就带着我去凑热闹,凄凉的唢呐声、凄惨的哭声,让两个年幼的孩子都很害怕,那时姐说,她害怕死亡,长大后要学医,然后就不会死了……

  ↑ 隆文横庄亮餘莊花园一角(周逸帆拍摄)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都逐渐长大,1989年,我弟出生了。当时,姐姐抱着我转了好几圈,接生婆也是老姐带着我去叫的,那年我5岁,她10岁。我笑她说:“你再大也没有用,还是个妹妹(她是舰伯的小女儿),我可是哥哥了。”她刮我鼻子说:“我不就是你姐姐么?”我呵呵笑着回应她……

  

  1988年,因公路的开通,内河航运逐渐衰落,不久,父亲的船队也解散回家了。父亲后来进入了水电系统,担任会计,回到了隆文老家。后来,又考上了公务员,进入了政府部门。1994年老姐考上了卫校,不过读的是护士专业。她也离开了我家,舰伯当时在我们镇上的敬老院做院长。那时候年幼的我刚学会写信,经常把烦恼的事情通过信笺写给年长的老姐,希望她能够帮助我。

  ↑ 隆文横庄亮餘莊一角(周逸帆拍摄)

  

  2003年,舰伯得了癌症,肝癌,然而更悲剧的是,刚得知癌症不久他又出了车祸,被一个半大孩子骑摩托车撞得大出血而逝世,舰伯的临终遗言就是要亲人们不向那孩子索要任何赔偿,他说他已经得了癌症,迟早也会死。那天我似乎有预料到什么一样,突发性的肾绞痛。当时没有肾结石的我在接到舰伯逝世的电话后,老妈说:“你肾绞痛就不要去奔丧了。”然后,我的疼痛就奇迹般地消失了,我想可能是舰伯疼我,不希望我看到他死亡的样子吧。

  

  2012年,老姐也查出癌症,肺癌。虚弱的她躺在床上,走路需要用拐杖,头发因化疗而掉光,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我都会觉得很心酸。不久,老姐逝世在她工作的医院。在追悼会上,老姐年仅4岁的孩子系着黑纱在他父亲的怀抱里向每一个追思者鞠躬,面对此情此景,我泣不成声。老姐走了,去了彼岸世界。留给她丈夫、孩子、父母的是无尽的伤痛,留给亲戚朋友的也是无尽的哀伤。 

  

  一个生命就这样逝去了,在她还不曾释放出灿烂光亮的时候,就已经生息微弱了,如一截残烛在风中摇曳。直到最后被疾风劲雨扑灭……

  ↑ 隆文横庄亮餘莊一角(周逸帆拍摄)

  

  世事是多么的无常,人的命运又是多么的未可知。姐姐年轻时也曾是个漂亮善良的姑娘呵!虽然我并不是很了解她的感情经历。但我却曾经想把她介绍给我的兄弟鬼子,可惜那时候鬼子已经有女朋友了。一直想为老姐写点什么,以寄我的一点哀思,一份情感,在对生命及他人的悲悯中自己也感知了人生的复杂和苍茫。

  

  姐姐故去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善良无辜的人故去。她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从此她们的生命便宣告终结。有时候我会想,老姐在故去前会想些什么,她会怎样看待自己的一生?她在另一个世界会冷吗?会快乐吗?我不得而知。

  

  一直以来,对于生死观,我的观点比较特别一些。对于死亡,我觉得惧怕。虽然我并非相信宿命论,但是我觉得人的命运的却是非常不同的,有的人一生幸福顺利,有的人一生命运坎坷。世事繁杂,未有定数,也许世间真是有道的。也有所谓的命运吧。很多不可抗的因素是不能由主观意志所改变的,因为哀乐相生本是人生的常态。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于天地之大道,个体生命不过是沧海一粟。在时代的洪流中,每个人都不过是一粒沙,太看重个人的生命过程,也只能是放大痛楚而已。生命其实都是平等的,自己与一株草一棵树,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所以善待生命,善待自己是很重要的。无论幸于不幸,都要坦然,都要达观,都要洒脱……

  

  生命是一首暖暖的歌,我们伴着自己的歌声前行。有时候我们在欢笑中哭泣,有时候我们在哭泣中欢笑。去的人去了,生的人还要前行,我们要继续歌唱,为自己,也为身边的人……

  

  愿姐姐在天堂快乐……

——2014年3月.梅州

后记:2017年岁末,父亲因心脑血管疾病突发去世,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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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周华景,常用笔名:周逸帆、萧登。广东省梅州市人,中共党员,文学爱好者。梅州市梅江区、梅县区作家协会会员,梅州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夏鸥;校对:柳馨梦

策划:饶云;责编:周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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