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登象山

象鼻山是桂林的市徽。

据说早晚象山公园是免费的。于是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来散步，走到入口的时候，就想在夜色中欣赏象山与漓江的秀色，可是，连闯两处门都被拦了下来，原来免费只是针对本地市民，心中不免愤愤不平。

周日早上，猛然醒来时，已经将近七点，离公园正式开放的时间近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想趁这个时候，再尝试一次能否有机会闯关成功。毕竟逃票所带来的新奇快乐，远大于所节省的金钱本身。于是跃身起床。

从公园正门进，目不斜视，大踏步地走了进去，俨然是常进常出的样子。竟然没被阻拦！

象山座落于漓江与桃花江交汇之处，山的两侧被流水环抱，绿莹莹的清波从象身边流过，象身倒映在碧绿的水中。站在桃花江与漓江汇合的岸边，在紧靠岸边的小岛上，看着清冽的江水从身边流过，水是一尘不染，透彻见底，看得见河底的卵石与水草，水草在水流的冲刷下向着一个方向摆动，如同梳理过的柔发。有竹筏在江面轻移，悠闲，恬淡，宁静，水在不急不缓地流，时间却如同凝滞一般。

隔着清凉的江水看象山，角度最佳，就象立在江水中畅饮的雄象，身躯庞大，体魄健硕，粗壮有力的象鼻直插江水之中。

往远处看去，是笼罩地雾霭中的远山，一座山上面有个洞，叫穿山，另一座上面有一座塔，叫塔山，连同象山一起，构成桂林风光的代表性景点三山。

回到江的这一岸，象山的近旁，从南侧绕过来，就是构成象鼻孔的水月洞，洞水贯通桃花江与漓江，涨水的时候，如同一轮圆月，即便是枯水期，从洞内往两边望去，也是风光无限，各不相同。

有石阶沿石壁通往象山顶上，于是乘兴登高。年龄的原因，已经不敢象年轻时那样轻狂疾步，只稳稳地一步一个台阶，走不多时，也汗水也泉，汩汩而涌，额头上汗珠如豆，身上衣服也紧粘在皮肤上。一路多遇悠然自得的游人，或一支竹笛，或一柄二胡，或三五个围聚弹唱，或独自引吭高歌，无不沉醉山水之间，似乎身外无人无物，没有尘世的纷嚣相扰，好不自在。

山上有观景台，桂林小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江上水气浓重，远处的山色依旧依稀朦胧，包括那穿山，那塔山，以及连接城市两岸的两座桥，更远处的山。山下是清澈的漓江水，水面上点点游移的，是晨泳的人，那身，那心，皆已融于画中。

登山途中，有红衣女子边行边吟。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听至此，忽然就悲从中来。人生如梦，早生华发，想我半生漂泊，此刻犹如置身梦里，不知身是客，尚自一晌贪欢。纵然是面对山水多情，山水又可对我多情，不过是山水惯常的面容，并无什么喜怒表情。见惯了美景，却品不出良辰滋味，孤寂袭来，不胜悲凉，彻身凛然，无意欣赏眼前秀色。曾经很长时间感觉，面对美味佳肴，不觉可口，而今面对如此人间胜境，竟然觉出悲来，而忽失喜悦舒畅，实是时刻未敢忘记身在他乡的漂泊境况。心情一时转暗。

恍惚之中，女子渐与我拉开距离，向前去了。只听得诗句已经转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而心思已不在她吟诵声中，不在诗中，不在山水中，不在画中，一时无所适从，心绪没有栖息落脚之处。

脚步已经散乱，边行边下山。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的山间水上佳气，终至心绪平静。想人生有涯，如白驹过隙，徒有悲伤，又作何用。也曾年轻，也曾满怀抱负，当此时，岂不是自己一直追求的结果？漂泊于五湖四海，游离于山水之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今的现状，岂不是正实践了年轻时的梦，又何悲之有？纵然无欲无求，也须相应的付出，与很多生活在艰难之中的人相比，有何不足？

于是想起，红衣女子所诵苏子诗词，最后一句是：一樽还酹江月！

2007－6－4

畅饮于江中的雄象

水月洞

2017－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