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著名诗人李发模的相识和交往
我和著名诗人李发模相识和交住,算来至今已有40来年了。
1973年,我刚从学校毕业,学校就积极为我们找工作,在与公社党委商议后,决定我在双虹小学任教,担任一名民办教师。我在上课之余,爱写一些不成熟的长短句,说来挺可笑,自己写在笔记本里,居然把这些羞于见世的长短句标明为“诗”,而且还在上课时,读给学生听,其实学生也听不懂这就是诗。
一次,县放映队下乡放映的曾辉全大哥在放完电影后,到我家吃夜饭,因他爱写点歌词,所以我们之间有共同的话题,也不怕见笑,就把平时写的那几大本东西拿来让他看,请他挑毛病。曾辉全大哥看了之后说:“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县文化馆的李发模写诗很行,你可以去找他给你指点指点。”我的父母一听说到县城结交朋友,高兴得不得了,很支持我,说你还是要带点礼物去见人家吧。我的父母虽然是农民,但对我的学习非常支持,使我坚定了走文学的路,一辈子对诗歌和文学十分执著。说来也羞涩,那时家里穷,唯有的礼物就是乡下的土面了,其他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吃肉也是凭票供应,一般是吃不起肉的。到县城送朋友的礼物,当然也就是最普通的土面了。
那些年,从乡下到县城根本没车坐,要想抄近路,就得走永山坎翻大山,如果怕费力,可以走任大坝这条平缓的路,但要慢半个多小时。从我家到县城,就抄近路,也要走一个半多小时点才能到达县城。
1975年上半年,我带着非常崇拜的心情,翻过永山坎,来到县文化馆,找到了当时任文化馆创作干部的李发模,一见面就亲热地喊“发模哥”,那时在乡下的乡情习惯了,居然没有喊他老师。的确,他非常热情,又是端凳子,又是递热茶,我们谈得很投机。我印象很深的是他举例给我讲什么是诗歌,就是要运用好夸张的关系,他说比如要形容一个人的吝啬,写他怎样舍不得,怕花钱,显然诗就出不来,产生不了效果。如果换一种方式说他为了一个火柴盒,不惜大打出手,把别人的衣服都撕破了,读者一看就会拍案叫绝,充分把这个人吝啬的个性展示出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艺术上也有了成功。那天,我们谈得无拘无束。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赶场到绥阳县城,时不时的去找他,他也十分乐意与我摆谈。
记得当年快到过年了,县里召开三干会,我作为大队(现在叫村)一级的基层干部代表,参加了县的新长征总路线宣讲大会。在会上听县委宣传部长汪德仲讲新长征总路线,心里想“县里的领导好会讲,一讲就是几个小时”,很多道理、很多理论我都是第一次听到,听得很感兴趣,全神贯注地听和记,笔记也抄了一大本。会议中途举行歌颂新长征总路线赛诗会,那时才20来岁的青年,又不怕见笑,自告奋勇报名参加赛诗,所以,我也上台朗诵了几句顺口溜,居然获得了很多干部的掌声,我们公社的领导很是高兴,因为他就是我的老师罗祥德,他也上台朗诵了他的诗歌。而且这次赛诗会后,县委宣传部的领导就把我的名字记住了,也许就是后来我能到县委宣传部工作的一种机缘吧。因为会场就在县文化馆的人民剧场,赛诗会一结束,我就到李发模寝室里和他摆龙门阵,他说我听了你们今天的赛诗会,你那首还有点艺术的影子,很多都是喊口号,这不是诗。写好诗还得要下翻硬功夫,不要偷懒,不要怕费力,不要骄傲,你很年青,对写出来的东西要反复斟酌,多修改。你以后写诗要抓住有形象的东西,要有激情,诗才有生命力。
这年,我写了一些“诗”,像交作业一样交给李发模,他把我的作品交给正在编《新花集》的编辑黄定才,黄定才给我改了后,我的诗《春雨夜》第一次登上了这本县的油印诗集。后来才听说,这本油印诗集是黄定才在钢板上一笔一笔刻出来的,可惜我的这本诗集早已丢失,这首油印版的处女作也随着丢失了。经李发模介绍,我也第一次认识了《新花集》编辑部的黄定才、吴仲华、卜国荣等。
1976年夏天,我作为部分种植有除虫菊生产大队的大队干部代表,参加了县政府在外贸局召开的除虫菊种植培训工作会,在我的座位后面有位说他是贵州日报记者,他问我这样和那样的很多问题,我也没问他的名字,当时只是十分崇拜得不得了。在我们那个时代,凡是见到有记者和作家头衔的人,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会议开三天,会议的第二天下午结束后,我又去找李发模摆谈,在大十字碰见他,他说你来得正好,给你介绍几位写诗的老师,这是吴仲华、这是黄定才,这天我很兴奋,和他们一一握手。边说边向现在的北大街方向漫步,那时北大街方向还是一片农田。走了约三分钟,来到一片农田地,见一人正向我们走来,我一看这不就是昨天在会上的那位贵州日报记者吗,心里很激动,今天见到的都是我崇拜的偶像啊。李发模拉着我的手:“来,认识一下,这是贵州日报的记者和编辑,大名鼎鼎的郑德明老师”。握着郑德明老师的双手,激动得像久别重逢的战友般亲切,从这以后,我便和郑德明老师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在李发模的介绍下,相继认识了吴仲华、黄定才、郑德明后,我心中仿佛有种预感,好像文学已经向我伸出了友爱的大手。
1977年,李发模被借调到省文联编《贵州文艺》,他仍然和绥阳的文友常联系。一次,我接到邮递员送来一封信,一看是《贵州文艺》编辑部的,简直欣喜若狂,立即打开一看,是李发模给我的亲笔信:“小伙子,祝贺你,你的诗《雾中飞燕》已通过编审,拟在《贵州文艺》10月号发,这是你努力的结果。希望你今后多读、多写、多练。”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开刊物上发表处女作,我终于能见到我的铅字作品了,高兴得几晚上睡不着觉。《贵州文艺》是《山花》的前身,当时只有吴仲华、李长远几位能在上面亮相,当然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就连三五三五厂发表作品多有点名气的王钟啸也来祝贺我,赞语颇多。接着,贵州人民出版社编辑的儿歌诗集也选用了我的一首儿歌,当时才二十一、二岁,令我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和李发模交住有些时日了,我邀请他到我们乡下玩,他也很乐意。
1977年的冬天,正是杀年猪时节,在我的邀请下,他邀约了吴仲华、刘萍与他一起,翻过永山坎,徒步来到我家品尝刨锅汤。我邀约了本大队教书的杨敏德和曾达智来陪。薄雨霏霏,寒意侵袭,已是傍晚时分,我们准备开始吃夜饭。那时也没什么大鱼大肉,饭菜都很简单,除了刨锅汤,还有自家磨的鲜豆花,这样的款待就是对待最好的上宾了。父母只是为我们做菜,不上桌一起吃饭,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有朋友来,家人是不上桌面陪客的。那时还没有北京炉,烤火是平时将柴火熄灭的桴碳拿来取暖。李发模提议,我们今天吃饭喝酒的酒令就是接词联诗,谁要接不起就罚谁喝酒。我们都是20多岁的年青人,劲头足,声浪高,屋外的雨雪也奈何不了我们。当时我把那首联诗如实地记录了下来,可惜后来因搬家丢失了。我只记得“窗外正隆冬,屋内诗花红。满墙灯影笑,来年春融融”这么几句了。李发模调到地区文联后,碰见我还留念着那次聚会,他说“我很想再到你们乡下的老家作一次客,像那次一样再来一次快乐饮酒,那时太开心了。”
人只要有了爱好,无论多忙,都不会在意手中最忙的活路,一旦有了新作,就会直奔县城找李发模去,俗话说,秧耙头搭在田坎上都不焦。1978年夏天,我又拿着刚写的诗稿,到县文化馆找到李发模,这时李发模说:“老弟,请你帮个忙好不好。”我说“你有什么事请讲”。他说“你家还有苕藤没有,给我找点来,我家没水打田,空了一大片地插不上秧,只有栽苕藤了。”我立即答应“明天就给你送来。”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就早早的把苕藤剪好,背了一大背,徒步从任大坝赶到县城交给了他,他很感激。第二场我有意赶场去找他请教诗歌,摆谈了一阵,他拿出正在写的长诗《呼声》,正好写到“第三封信”,他读给我听,边读边问,写得符合实际不?我听了很感动“符合符合”,我把我们区有个公社的办公室主任通过手头有盖章的权利,常常见色起意,一些女青年为了能跳出农门,在招工、招干等找他盖章时,虽然受到了羞辱,也只得忍气吞声,后来那位主任终于东窗事发,受到了法律制裁的故事讲给他听。他连连说“这故事讲得好讲得好。”
我喜爱诗歌,也喜爱订阅诗歌刊物,我每年在很有限的属于自己的份钱中抽出来订阅了《解放军文艺》、《诗刊》、《农村经营管理报》等10余种报刊。《诗刊》这份刊物是我最喜爱的文学刊物,从1976年开始一直订阅到1990年后。当我从邮递员手中接过1979年第2期《诗刊》,发现有李发模的长诗《呼声》,天哪,8页400多行的诗作一下子登出来了,我拿着当期刊物跑到县城,与郑德明老师同去向他祝贺,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后来的几期《诗刊》,我都读到有关他《呼声》反响的文章。1979年第5期《诗刊》刊发了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叫文山的文章《一曲悲愤的挽歌——读《呼声》》,文中说道:“这首诗的成功的基本点是'情真’。”还说道:“我们的作家、诗人,应该眼光向下,多反映人民的实际生活,做人民的忠实代言人。”接着第6期发刊发了《震撼人心的《呼声》——读者来稿来信综述》,文中讲道:“很多读者对《呼声》的评价很高,认为它是'近年来读到的少有的一首好诗’,'一首最激动人心的诗’。陕西省紫阳县洞河中学教师刘培森说,他连续读了两遍《呼声》,'越读越悲愤横溢’。”“有个学生将《诗刊》借去后,张传李,李传王,很多同学牺牲睡眠时间,一字不漏地抄录,一本崭新的书最后被磨损得又破又旧。他应同学们的要求,抽了一节语文课向全班同学朗读时,'读着读着,下面竟是一片哭泣声……’他说,'象这么长的诗,能引起学生的传抄、如此打动学生的心灵,是我参加工作以来从没有见过的’。”“由于《呼声》真实感人,很多读者说他们捧着诗一遍二遍、三遍五遍地读着,声泪俱下,久久不能平静。”“《呼声》是叙事诗,写了一个悲剧恋爱故事。它虽然叙事,但却具有真挚强烈的抒情,能以情感人。浙江省诸暨县枫桥公社大笠大队丰竹指出,《呼声》之所以感人,还因为它'敢于表现人物真实的丰富的感情,富有浓烈的人情味’,能够'真实地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还有不少读者指出:诗采用书信形式,用回忆来安排情节的艺术构思是巧妙的,这造成哀婉回旋、起伏跌宕的艺术意境,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另外,诗的语言也比较优美清新,令人喜爱。”
说实在的,我也非常喜欢他的《呼声》那首长诗,不仅因我亲自看到他创作那首长诗当时的情景,更主要的是这首诗多年来都感动着我。所以,我当时就把1979年1月号到10月号的《诗刊》装订成册,一直保留到现在长达30多年,至今还珍藏着。我时不时的翻出来阅读,不仅读他的那首诗,还读那些点评。
从李发模在县文化馆工作期间,到地区文联任创作干部期间,我一直尊称他“发模哥”。自他当选地区文联副主席、后来任主席后,我就再不好意思这样喊了,改喊他的职务了。一直到现在都喊“李主席”了。但是,他还是那样的谦和,那样的客气,没有一身官气。
还有,作为家乡人,他一直和我们聚会的多,很多次他都打话给我,通知我去参加座谈。一次重庆市作协主席黄济人到博雅陈列馆来考察,他通知我和何居华去参加座谈。一次,贵阳的一些作家来绥阳考察,他也通知我去参加。认识市的作家石邦定和赵进争,也是他介绍的。特别是有时在漫不经意间,当他轻轻地喊你名字的时候,那种语气和亲情劲,心里感到暖暖的,使我从来不感到有所拘束。
2004年,我筹划着要办一本《中国诗乡》诗歌刊物,征求他当顾问,他欣然同意,十分支持,而且凡外省来的,或是贵阳遵义的领导和文朋诗友,他都热忱地宣传我创办《中国诗乡》的事。
这一年,我收集了创作发表的散文,准备出一本散文集,请他作序,他十分乐意地接受,而且很快就把序写好交我,令我感动不已。他在序中肯定了我的创作和工作。“文友黄明仲要出一本《诗与歌的人生》散文集,嘱我写序,我欣然答应。其理由有二:一是他身上那种淳朴善良的人文气质让我敬佩;二是他那份爱人如已的境界和默默笔耕的勤奋让我感动。”“最近,明仲又在为筹办《中国诗乡》诗刊而忙,为让外界了解诗乡,向外界推介绥阳,他自筹经费办刊,牺牲休息时间改稿、组稿,他的真诚与执著得到了县内外诗友、朋友乃至国内一些名家的支持。我祝他成功,同时也为家乡有这样一位热心人而骄傲。”
这后,我还几次到市文联向他汇报,他很高兴,也很热情说:“明仲呀,你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为你创办《中国诗乡》感到高兴。我只要到外地学习考察,每次我都要宣传你的《中国诗乡》,你这件事做得很了不起。”
是的,我不仅听他对我这样说,而且有几次开会我在场,他也是这样在会上大张旗鼓地宣传的,我心中感到有一种激励,也同时感到身上有一份传承诗乡文化的责任,不敢懈怠,不敢偷懒。
李发模不仅是一位著名诗人,还是一个时时启发人、引导人向善、向美、向好的精神导师。前两年,儒溪中学成立文学社,他亲自到场并作热情洋溢的讲话,讲话间充满了关爱,寄予了期望。我特别记住在座谈时,他指着墙上的画框启发师生们说:“这墙上的画很美,为什么要有一个框框起来呢?这就说明,美的东西要有一定的框框才能展示他的美,如果没有框,再美的东西可能也不美。这框就是法律,这框就是规矩,我们唯有遵守法律和规矩,你才上得了墙。”
我当时心里就想,说得真好啊,特别当着师生现场说,很有教育和启发意义,这是给大家上的一堂很实在的人生之课啊。
后来他在多次和我交谈中语重心长地说:“明仲呀,你是绥阳的老文艺工作者,要多带新人,要把绥阳诗歌的旗帜举起来啊。”
只要你对诗乡做了有益的事,他就会支持你。这次著名诗人贺敬之来绥阳采风,时间半个多月,李发模主席身体虽然有恙,但他不顾疲劳坚持天天陪同,每到一处都亲自讲解。我还听县文联的谭红生副主席对我说:“李主席很支持你,这一次我是亲自听到他走一路就宣传表扬你一路。”
写到这里,我要说,我喜爱诗歌40年,创作40年,认识著名诗人李发模40年,是我人生的幸事,老早就想把这些往事写出来,直到今天才动笔,虽然拖的太久,但也了却了我的心愿。
发模兄长,你是我几十年来的良师益友。只能说一句谢谢了,感谢这一路走来,有你的关心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