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的青海采风太棒了!先就是因为奔着别人的活动去的。然后其活动还不同:黄南的“六月会”是民间自主的活动;玉树的“70年州庆”和“康巴艺术节”是政府主办的活动。两种都是当地的活动,但是性质不同,并构成了相互的参照而丰富、复杂、以及种种不可言表。
但是此次采风的名称很长:“寻舞三江源—中国舞协文艺之乡采风”。
所以拍摄的照片就奇多,不断地删减之后,依然不少,并到了必须以两种形式推送公号的地步:图片的形式和文章的形式。且还需要3辑才能推完。但是青海之行精彩,自采风以来见所未见而值得推送。
现在的世界真好:资讯发达、设备贼棒,所到之处只要翻查手机,种种资讯便扑面而来。这里的地图就是“网翻”的结果。就此知道了青海在中国的位置。
知道了黄南州和玉树州在青海的位置。
卫藏西藏:包括西藏的拉萨、日喀则、山南、林芝、阿里和那曲等。“卫藏”又有法域之说:这里庙宇林立、高僧辈出,是藏地的宗教文化中心。康巴西藏:包括西藏的昌都、青海的玉树、四川的甘孜和云南的迪庆等。“康巴”又有人域之说:这里的汉子彪悍神勇,女子风姿绰约。安多西藏:包括青海的果洛、海西、海南、海北、海东和黄南,甘肃的甘南、天祝和四川的阿坝等。“安多”又有马域之说:这里的草原良好,以出产良驹著名。
知道了玉树一市五线的行政规划。
最棒的是,用户的体验极好: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拍照。
(郭贝贝摄)
拍照就麻烦,现在又流行视频,一人拍照加视频已经不易,环境还“严酷”:大家都不拍照,参观了就走人。但是拍照却需要时间等光、找景、碰人,调节各种参数。往往刚有感觉就得离开,所以说环境“严酷”。但出来就得随大流,并养成了饿狼扑食的习惯:每到一地基本弃导游的介绍于不顾,直奔目标赶紧拍照。好在事后的“网翻”弥补了导游的介绍,这就解放了拍照的生产力。黄南州的六月会:此次黄南所见的“六月会”真是神奇!先就是盛大。其盛大表现于人数之众:每一个庄子几乎都是倾巢出动,男女老少齐上阵;再表现于各个庄子的“自治”能力:每一个庄子都有自己的活动,且同样盛大,还和其他庄子互不来往;然后,相距不远的庄子之间的服饰和舞蹈竟还不同。
(四合吉六月会视频)
六月会所见之法师:众法师之种种难以置信的神迹:如开红山,插口扦等此次统统亲见。眼见众法师的施法以及神力,内心却挣扎。其挣扎相似当年看电影《冈仁波齐》:既感佩他们的信仰;又不希望深陷其中。先是因为信仰的生活仪式奇多,繁重而累人;再是因为妄图信其信仰,但却难以信其信仰。因为信仰,以及所有信仰的核心就是使人脱离苦海。眼见不能脱离苦海,便允诺下一世脱离苦海。但现实却全不似描述,所以想信也难信,这才觉得累人。
(尕队六月会视频)
释迦摩尼为了出家曾和父亲谈过条件,如果四项事实成真,他便不再出家而当皇子:“一是没有衰老的现象;二是没有疾病的痛苦;三是没有死亡的恐惧;四是所有的东西不损不灭。”正因为四项事实不能成真,释迦摩尼这才顺利出家。但有趣的是,其不能成真的事实现在竟成了信仰。
(浪加六月会视频)
感触更深的就是人和神的关系。2018年巴塞罗那所见的高迪圣家教堂已经感触。其以建筑闻名,其却是宗教建筑。所以,其与世上所有的宗教建筑一样:大处及其粗犷、宏大,小处及其繁复、精细。其宏大与繁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显然,如此的目的就是为了造神。造神的目的就是为了区隔人与神的界线。但是,其神却是由人而造。所以,人自己既造了神,造神的目的竟是区隔人自己。这是何意?原来,区隔自己才能不可企及,不可企及才能构成梦想,有了梦想才能构成信仰,有了信仰才方便“组织”人类。但是真的羡慕有信仰及能信仰之人。因为信仰也需要能力,有了能力才能信仰,有了信仰才能快乐。所以难以信仰之人,实际上大多已经丧失了快乐的能力。
(霍尔加六月会视频)
如此惊艳的“六月会”之前竟全然不知。后来才知道,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热贡文化。热贡文化古已有之,且是“青藏高原上的艺术奇葩”,却是近年间才大力推广。2006年热贡艺术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热贡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的颁牌仪式在青海西宁举行。2009年热贡艺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9年“热贡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通过了国家文旅部的验收而正式成立,并成为继“闽南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后的全国第三个、西北第一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
(玉树活动视频)
这里感念前辈的努力推广,正是他们独到的眼光及推介,今天我们才有机缘看到“六月会”。中国舞协的冯双白主席就是其中之一的前辈。黄南之行是我的第一次,却是他的第七次,他当年的博士论文写的就是“六月会”。一直习惯称冯主席为双白,可见我们相识有多早。但也觉得继续这样称呼是个问题,所以就想改。但是改得却折磨:每每开口,双白先是夺口而出,就算是心里默念了冯主席,又觉得自己猥琐:理想的自己是无欲则刚,偏偏自己却是有欲则懦。后来还好,到底是社会人一枚,硬性叫了冯主席几回竟也顺口,就此还生出了人生感慨:没有什么事情是人所不能适应的。
此次的冯主席再次让人惊艳。前次惊艳是在我们的课题会上。当时的他思路清奇,反应迅捷。这次的惊艳由工作又延展至生活:青海的一行,精力最好的是他,问题最多的是他,从种种博物馆最后出来的也是他。
其中玉树的一天从早忙到下午,所有人都极度乏累,想回宾馆“还魂”之时,他竟提出还要看玉树博物馆。当时的景象神奇:满车的年青人全数瘫软无人回应,冯主席自己就去了玉树博物馆。都是人,他还是前辈,何以他总是精神饱满?好奇心爆棚之下就细细观察,然后就发现了关键:原来他吃嘛嘛香:每一顿都香、一天连吃几顿都香、吃什么都香、吃肉尤其香。
(王宁摄)
青海的一路上都是手把肉,有的手把肉干脆咬不动。但是,咬动、咬不动,他都奋力而咬,且咬得香香。看他吃饭简直就是享受:旺盛的生命力的享受。就此,自己想学他好好吃饭以充沛精力。但出来几天,胡吃海塞遭到反噬:身体不适,胃口大减,饭都不想吃,更何况大口吃肉。所以,理想丰满,现实却骨感,先就因为东施的身板不行,其心性哪怕西施,一切也都是枉然。尤其让人不平的是,自己高反,头疼欲裂,平生第一次用上了制氧机,但是冯主席他竟全无高反。
这张照片被人戏称为“花儿与少年”。但实践证明,花儿是假花儿,少年却是真少年。
此次的青海之行再有专业收获。
再次触碰了传统舞蹈诞生和存留于个人选择的推测:原玉树歌舞团副团长、青海电视台文艺部导演李勤芳老师说:“通过对新寨曲卓、白龙卓和卓根玛的研究,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它们的产生和发展,都跟某位宗教人物有关。因为这几位宗教人物的神力和个性的差异,使得他们各自的卓,在最初就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与动律特点。”
(结古寺)
李勤芳老师的推测暗合了王泳舸老师就“刀郎赛乃姆”的背景介绍。[i] 其推测再次触碰了传统舞蹈构成于个人选择和特质的事实。歌是舞的理由:原玉树州教育局局长,旦争才仁就玉树依舞的说明:“玉树的依舞有280多种。西藏就依的解释就是唱,不是跳舞,就是唱依。但是玉树的依又唱又跳有自己的特性。玉树传统的依舞表演基本三个步骤:第一就是入场的供舞,也叫炫舞,目的就是自我展示和炫耀;第二就是正舞,目的就是展示和炫耀歌喉以及歌词。这里的歌词就是整个依舞的理由:'我没有歌词跳什么舞呀?’'我要表达什么呀?’。最后就是圆满舞,也叫祝福舞,这个时候就是表现舞蹈高超的技术了。
(玉树地震博物馆)
但是现在的依舞却变异,先是只剩下第三部分的圆满舞,以其舞而炫技和高超;然后不见了歌及歌词。所致依舞原本歌舞并举的形式、歌是舞的理由的形式,剥其歌而空留舞,其舞也因为不见了理由而单薄。”旦争才仁所述之依舞的事实并非个案,而是普遍现象。其中的一个原因会不会就是舞蹈人之舞蹈视角的问题?舞蹈的视角原本不是问题,但是当其只是盯着舞蹈专业本身,遗忘背后的文化,就会出现“削足适履”的情况:为了舞蹈的好看,视而不见与舞蹈共生的其他形式,并砍去其他的形式以获得舞蹈的激昂和好看。
(结古寺)
藏族的农区多舞蹈,牧区多歌曲的原因:巴塘草原回程,路上听李老师说:“舞蹈,尤其是民间舞蹈,其形式多为群体,且是大型的群体。其形式的发生,先就需要相应的居住形态以支撑。藏族的农区,因为耕种土地的需要,其居住相对集中,其居住形态先就支撑了群体舞蹈的发生,随后,其舞蹈也多发生于藏族的农区。相反,藏族的牧区,尤其是过去的牧区,因为放牧的特点,其居住孤单而遥远,其居住形态先就不支撑群体舞蹈的发生。所以,藏族的牧区果然善歌,并诞生了藏族牧区多歌曲的事实。
(禅古寺法舞)
突然由藏族就想到了蒙古族。2018年内蒙深扎,当时就两个感觉:第一看不到蒙古舞蹈;第二蒙古音乐太棒了。回来听斯琴老师说:“蒙古民族原来就是音乐的民族。”斯琴老师当时的回答只是结论,其结论现在由李勤芳老师这里似乎寻得了原因:蒙古族与藏族共同具有牧区的生活形态,其生活形态会不会就是其共同善歌而不是善舞的原因呢?一句名言:参观结古寺后坐在大殿门前和青海广电的摄像尼玛扎西聊天儿,突然就听到了他的名言:“汉族人把舞蹈当成了学问,藏族人把舞蹈当成了生活。”
(嘉那玛尼石经城)
听闻此言就是一个激灵:这也忒形象了吧!干脆就是汉藏两族人民对待舞蹈的真实写照。好在俺们汉族还有王海洋童鞋一枚争气。王海洋童鞋并非舞蹈人,却工作于中国舞协,果然其气质独特:因为不是舞蹈人,先就没有舞蹈人几十年舞蹈后之腻歪舞蹈的心性,所以极爱跳舞。他在黄南和玉树的高原得空就跳舞,跳完立马就安排俺们的吃喝拉撒。原本就觉的海洋好玩,但听到尼玛扎西的名言,其好玩瞬间就有了深意,且是人类学意义上的深意。1983年,也就是38年前,大学三年级的我们四人就和潘志涛老师一起去过玉树采风。当时接待我们的就是李勤芳老师。此次听说可以见他心里高兴,但是却两次与他擦肩而过。
去巴塘草原的路上,一陌生人坐我身后,那就是李勤芳老师,但自己并不知情。突然有人叫他名字,听到心里一惊,回头就问:“你是李勤芳老师?我是王玫呀,你可还认得我……”
我们见面而不识,因为跨越了38年的时光,是不是像电影……
回来翻看当年的照片,尘封的事实瞬间苏醒,并感念当年留下了这些照片,只是遗憾不记得是谁拍了这些照片……
当年的我们:左1沈锦民,左2自己,左3李勤芳老师,左4潘老师,左5朱向青
当年穿藏服的我们:左1沈锦民,左2自己,左3朱向青,左4陈飞华
当年在玉树州歌舞团学习依舞和卓舞。
当年的我和陈飞华竟喝过同一杯水……
那个时候现代舞就来过玉树?但历史可有丁点儿记录……其根子还在中国舞协、在吴晓邦老师、在王晓兰老师、在罗斯.帕克斯老师等。自己平生第一次学习现代舞就在那里。然后自己才来到玉树,然后自己才在玉树展示了现代舞……
这是那次现代舞结业演出的照片。一排最左的就是自己。
再次感叹照片的力量:以其记录和呈现的历史分外生动。并更加坚定了继续其老有所为之拍照的斜杠爱好。
当年的玉树,今天的玉树……
时间都去哪儿了……
感谢黄南部分的顾问:才让三智。
感谢玉树部分的顾问:更松永措。
[i]见作者公号文章《南疆行——深扎“4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