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蒿子香
在我们老家,安庆桐城一带,有三月三吃蒿子粑的习俗。据祖辈老人传下来的说法,“三月三”是一切亡灵的节日。这一天家家人人吃蒿子粑,为的是纪念死者,同时祝愿人人健康长寿,不为邪恶所侵。蒿子名叫蒿草,属草本植物,俗名粑蒿,叶面呈绿色,叶底微白带绒毛。入春后,生长于低岗野地,采撷后捣碎,浸泡,去汁,揪干,然后用糯米粉加水拌和,也可加进腊肉等佐料,做成圆粑粑。这种蒿子粑略带绿色草类清香,特别甜美可口,实乃最具地方特色的食物。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也是蒿子长势喜人的时候。到了四月份,蒿子差不多老了,无法再食用。于是趁着周末这天有空,老公正好出差不在家,决定带着孩子们到郊外采蒿子去。虽然来铜陵已有几年,但郊外采野菜的经历一次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小城的野外有没有蒿子?但不管结果如何,能走出去看看自然风光也好。
看窗外天高云淡,晴空万里,人们已经脱掉了厚重的棉衣,穿着单薄的行走在一片春光里。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了,怎能辜负这样的好时光呢。于是和孩子们商量,去野外转转可有雅兴?她们竟爽快的答应了。终于带着她们爬上了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心想哪里有田畴荒地就在哪里下车吧,以我惯有的经验,这些地方应该有蒿子。
当车开到一个叫“葛仙洞”的站台时,我放眼四周,好一片田园风光。各色菜花竞相开放,菜苔花黄,豌豆花白,紫云英婀娜,油菜花闪亮得耀眼,绵延数百公里,我确实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想起此行的目的是为摘蒿子而来,于是赶紧带领孩子们下车,直奔乡间田埂地头。果然没令我失望,绿绿葱葱的野蒿满地都是,其间还有野蒜、马兰等野菜,其它且不说,我今天锁定的目标只是蒿子。
想来这地方的人没有采野蒿做粑的习惯,因为一片葱茏中没见到有人踏入的足迹,蒿子也没有被采摘过的痕迹,广袤的原野一下子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一头扎进野地里,麻利的掐起了蒿子的嫩头,一会儿功夫,收获颇丰。野外的荊棘芒刺的确不少,也就这一会儿,手上到处都拉出了血口子,甚至扎进了刺头,看来贪吃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女儿一会儿采来一朵野花问我花名,一会儿远远的喊妈妈来看看她发现的石头底下藏着的一条大虫子,大自然让她觉得神奇极了。想来城市高楼,确实把孩子压抑坏了。女儿努力探索自然,我奋力采摘蒿子,我们都各有收获。
春天的太阳虽谈不上有多毒辣,但长时间待在野外,足以晒红我们的脸。我和女儿像红脸的关公外加花粉的点缀,非常的滑稽可笑,手也俨然成了狗爪子。没觉得狼狈,却开心的笑了,约定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野外“寻宝"。
夕阳快落山之时,郊外的风变得凛冽起来,怕孩子们长时间待在野外受凉,便带着她们再次挤上了返程的公交车。一路颠簸到家,已是傍晚华灯初上时分了。孩子们嘴馋,急着尝鲜,非逼着我做一锅蒿子粑不可。于是片刻没停留的又洗出了一部分新鲜蒿子,剁碎漂洗干净,再切了点腊肉丁,倒入已备好的米粉里,添上适当盐巴,用力搅拌均匀。此时,给锅内倒入香油,待油熬熟,粑粑就可以下锅了。蒿子粑经油煎火炕之后,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在旁边候上半天的女儿迫不及待的用手抓了块蒿子粑送进嘴里,直夸妈妈做的粑粑天下第一好吃,妈妈真能干。这可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夸我的手艺呀,心里那个美可想而知了。
想起儿时,我也是这样在每年的三月三这一天,候着妈妈做一锅蒿子粑。傍晚时分,谁家的烟囱冒烟了,谁家定是做蒿子粑了,一会儿功夫,小村的上空迷漫的都是油煎过后的蒿子粑香,恨不得撵到别人家吃上一个解解馋。终于等到妈妈做好了满满一锅,心急火燎的一下子吃掉四五个,活像个馋鬼投胎。
时光如水,人生如梦,也只是转眼功夫,妈妈离开这个世界已整整十六年了。如今的我和当年的妈妈一样,为孩子的成长操碎了心,想着各种方法为孩子做美食。生活的不易,岁月的侵蚀,我也早已容颜沧桑,鬓生华发。但看到孩子健康的长大,这些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怪不得老辈人都说“眼泪总是往下流的”,此刻我似乎体会了其中的真意。但不管多苦多累,我还是感谢孩子带给我认真活下去的那份力量,让我对人生充满了激情和希望,为了她们,只想做个越来越好的人。要不人到中年,早已参透人世,对未来已没有了过多期待,那该是怎样荒凉如海的心境。确切说,这个时期的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原动力。看来没有一味的付出这回事,它总在以另一种形式来补偿你罢了。
待我们吃饱喝足后,我问女儿还有些蒿子怎么处理,她说等爸爸出差回来做点给爸爸吃,还要叫上阿姨来家里吃,因为阿姨总是做各种好吃的送给我们家。想来这孩子还挺懂事的,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言传身教还是起点作用的。
一锅蒿子粑,一趟野外行,让我们既一饱了口福,又满足了眼福,还无形中让孩子懂得了与人分享的人情世故。看来此次出行,于她于我都获益匪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