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从的堕落

面具之下有阴险。“你若拼命，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可能吗？满嘴鸡汤，怂恿别人不畏艰难、逆境奋斗之人，皆值得怀疑。

动物之所以长途迁徙，不过寻找更为适合生存的顺境，人也如此，艰难与逆境只是为了提醒你，必须远离之，并去发现顺境。要么你改变环境，要么环境改变你，对于常人而言，只能去选择环境，对不适应者，毅然决然远离之，《肖申克的救赎》中有句台词：“任何一个你不喜欢又离不开的地方，任何一种你不喜欢又摆脱不了的生活，就是监狱。”麻雀拒绝以自由交换温饱，才有在阳光下飞翔的自由，而人也有趋光习性。

多数时候，你不能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只得做别人认为合理对的事。鲍曼的《现代性与大屠杀》提示，在高度发达的科层制体系下，个体被异化为一个只能执行层级指示的“螺丝钉”，在一种高度繁忙与体系化的工作流程驱动下，人的服务对象有可能沦为物理意义上的工具。还须使之明白，只有融入共同体，个人才可获取安全感。站位决定方位，格局决定结局，动机复杂的开始，终将目标单一地结局。住在样板间里的“螺丝钉”被观点羁绊，被衣着囚禁，不必思考就可饱吃饱喝，久而久之，感知共建，圈层固化，你便成为别人观点的空心人，无知是罪恶，偏于一端也是。困于僵局，只要不思考，同样宁帖。

口气大，好言战，迷恋勋章，群氓无智的表现，是以误国为爱国。舞台上的坏人并非坏人，文字里的好人未必好人，理智导致个人的社会感，盲从则导致思想的统一，哀莫大于看清自己，哀莫过于守住一个众人皆知却无从讲述的秘密，哈耶克便说“统一思想，意味着思想的国有化”。

宏大叙事淹没个体，置身其间，极易盲从，服从等于支持，盲从即下意识地支持。将事情搞砸的哥们，未必是坏人，定是盲从的蠢货。余英时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便告诫：“我想你们年轻人自己要努力，要自己把自己当人，不要盲目服从上面的权威。我认为每个人要争取自己基本的人权，不要随便被人剥夺了。如果人家给你'恩赐’，给你点好东西，你就感激涕零，这就不太好了。人就应该量才适性，自己有多少本事，在什么环境，尽量做自己该做的事。”

无自尊无主见，弱者天生喜欢抱团从众，且喜欢群起欺负孤立那些有自尊有主见之人。置身其中，信任塌陷，人人自危，人人是罪犯，人人又是看守。正常之人连呼吸都困难，觉醒者置身盲从者氛围，简直就是一种冒犯，第一个觉醒者的下场，往往会被掐死。不为宣传所动者，皆被视为不正常之人，乌鸦的世界，天鹅就是罪。而有观点之人，于委屈孤独中长大，才愿意接受某种影响，没有观点者，则只会接受信息，你相信的太多，是因为你知道的太少。多重视野，一个立场，立场是一种奇妙的观点，可以掌控舆情走向，颠倒是非黑白，也可以洗净尔虞我诈，且让人觉得心无愧疚，本该如此。有一种不求其同的个体体验，位于对错是非的界域之外，怎样思考远比思考什么重要。盲从与独行，一对矛盾，缺一不可，关键是个体文明的试金石，文明的堕落，始于盲从。任何试图对自己的解释，终究让行于徒劳。

对智慧的探寻，对生活方式的讨论，批判性的另一层含义是当下性。就作品论作品，就言谈论言谈，不涉其他。批判是个人的自由，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不惧他人批判，即有胸襟，不盲从首在自信。各擅其妙，不解其理，如果你是穷人，那你永远不该投票给代表穷人的政党，因其首要任务是让你保持贫穷，并让更多的人成为穷人，否则其将失去权力的基础。人如其诗，文如其画，未必对得上，却确存在，世间事，许多悖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