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罗俊士：绝 症(小小说，外一篇）
绝 症(外一篇）
儿子读高一那年，他遭遇下岗分流。为这，比他小11岁的漂亮老婆跟一位外省推销商跑了。他四处找工作，没人要，嫌他重体力活干不了，又无技术专长，哪家公司也不养吃闲饭的。没奈何，他走街串巷捡起了废品。
儿子考上了大学，为供儿子上学，他把县城的房子卖掉，搬回了乡下老家。老家有三间旧平房，勉强可以栖身。
他仍然捡废品，居然捡到一辆独轮车，之后就在捡废品的同时收起了废纸废铜烂铁。
这天，他推着独轮车绕街转悠，转了这村转那村，还哼上了流行歌：“咱老百姓，今儿我是真呀真高兴……高兴，高兴，今儿呀么今儿个真高兴……咱老百姓今儿要高兴……收书纸报纸废铜烂铁啦！”瞧着他那洋洋自得的滑稽样儿，人们禁不住挤眉弄眼窃笑。
儿子大学毕业后读研了，他骄傲，有点得意忘形。
转年炎夏的一天早晨，邻居来串门，发现他蜷缩在屋檐下砖墁地面上，已经断气了。他屋里安着一台捡回的旧电扇，本来有快档，他却把快档线剪断，只留慢档。为省电，夜里索性去屋顶睡。进一步推测，他十有八九在上面喝高了，以为屋顶是平地，去解手或舀水喝，失足栽下来的。
邻居正要打电话，他儿子就进门了，见状大放悲声。
有人问：“你咋回来了？”
儿子说：“昨天我银行卡上多了几万块钱，我给老爸打手机，想问问咋回事，老爸关机了，我情知不妙，就坐高铁赶了回来。”
人们在屋内的桌上，看到了一张诊断书，他已是肝癌晚期。
最后一招
牛皮不是吹的，本人绝对是好兵，这个兵不是部队里的那个兵，而是机关里的马前卒。之所以自诩为好兵，皆因我能做到应局座召之即来，来之两手不闲，抹桌子拖地板，甚至倒痰盂，打开水，兑洗脸水。并且看眼色行事，给局座相好的送这送那，无不尽心竭力。
有天中午局座喝高了，嘶嚎的嗓音比上班的电铃声都激越、刺耳，我清理罢地板上的呕吐物，又忙着为他擦裤腿，竟听到局座于晕晕乎乎中，学说起了伟人毛泽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办事，我放心！”
可惜的是，局座办事，老不遂我心愿。啥心愿？弄顶官帽子戴戴呗。
有回趁局座面色晴朗，我嘟囔道：“在下好赖算机关里的老人了，没功劳有苦劳，也该那啥了。”
局座点头如鸡啄米，却无有下文。
提拔这档子事，总是很突然，冷不丁就宣布了。和我一起共事的滑头小董成工会主席了，比正股长们还高半格，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同时，顿生疑窦。
老婆也怨气冲天，陪我发牢骚，辗转难眠。
打那以后，我拿捏起来，或曰耍滑头，溜弯转圈，学会了掉鬼儿。譬如听到局座喊我，我立马像只兔子，哧溜溜钻进了后院厕所，出来绕过办公楼，拐进门岗房和老周头聊起了大天儿。
有回局座说：“我咋觉得，最近，你不是你了。”
我不凉不热地说：“局座，再怎么着，我也变不成小董。”
局座一怔，摇摇头，走了。
喜从天降，老干股王股长内退，我突然由办公室干事一跃而上顶替他成为正股长。我琢磨，这八成沾了我对局座的私事太过熟悉的光，官越大越怕事，越怕漏，越怕下边往上边捅，爽利丢颗蹦枣，堵住你的嘴，你好我好大家好，不亦乐乎？
其实，我该感谢老婆的点拨：既然巴结不上，干脆硬实些，别让领导看见你，或许，他就把你当人了。
这是最后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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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罗俊士，笔名罗箫，1954年生。河北省作协会员。曾出版诗集《人生态势》《我爱中国星》。有中篇小说、小小说、诗歌与散文多次获奖。诗歌曾连续数年入选《中国诗歌精选》以及《文学中国》。曾在《特区文学》《章回小说》《滇池》《小说林》《雨花》《当代小说》《青春》《湖南文学》《延河》《文学港》《芳草潮》《雪莲》《中华传奇》《奔流》等百余家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及小小说故事诗歌散文随笔百余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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