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小说】王富蓉:双面人
夜,黑漆漆的。
李三贵背上背着一只大麻袋,麻袋上披着一件长长的大衣,慌不择路地往回跑,像满世界的人都在追赶他,脊背上湿漉漉的,脸上痒痒的,但他腾不出手来抹一把。做贼,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李三贵人高马大,虎虎实实,脸上紫色的肉疙瘩儿不均匀地散布着,凭添了几分令人生畏的痞气。他无父母,无兄弟,无妻室,真可谓庙堂前的旗杆——一根棍儿。按说,日子应该混得滴溜儿圆的,可是,他天生没有发财的命。他曾经办过一个养鸡场,两个月后,斤把重的鸡子脑袋歪呀歪的,全歪光了,非但卖不到一分钱,还赔上几千斤鸡饲料;他也跑过生意,贩了一趟甲鱼到广州,死了一大半,蚀了本钱欠了一屁股债。忠厚的债主退避三舍,那痞儿爷的债主,小刀儿往他胸口一顶:“妈妈的,老子放你的血来抵债。”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答应年关前还债。可要过这道鬼门关,只有偷。
他幽灵般在黑幕里飘到一个前不巴村后不接店的独舍前,里面住的是一位孤老太太。他放大了胆,用早就准备好的酒精浸饱的白馒头,醉倒了一头一百五六十斤重的肥猪。李三贵把肥猪装进麻袋,外面披了一件大衣,一使劲,背上肩,拔腿就走。刚刚跨上大道,迎面来了一个人影。
“谁?”黑影警觉地问。
“呃——嗯——”李三贵吱吱唔唔,腿肚儿酸酸的,直转筋。
偏偏此时肥猪粗声大气地哼了一声。李三贵魂儿飞出头顶,心儿掉进裤裆。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哼给那人影造成了错觉。
“怎么,谁生病了?”语气放缓了。
“我……我爹……”李三贵顺坡下驴,信口胡诌。
“快,送卫生室去看看。”黑影拍了拍大衣。
“哎,哎。”李三贵如获大赦,逃之夭夭。
正急行间,轰然一声巨响,一根火柱冲天而起,李三贵暴露在火光之中,惊得他一个屁股蹲,腿软、手颤、眼花,怎么也爬不起身。呼救声、哭喊声,大火燃烧的哔剥声,铺天盖地而来。瞬间,李三贵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户人家失火了。一个青年妇女呼天喊地、裂人心肺的尖嚎牵魂引魄,他鬼使神差般地来到熊熊燃烧的草舍旁。
“儿啦,我的儿啦——”女人几次扑到门边,都被热浪掀翻在地。
“在哪?在哪?”李三贵抓着女人的长发吼叫着。
“东、东厢房!”女人疯了,又扑向大火,被李三贵一搡,跌得远远的,三贵冲进了火海。
少顷,一个小生命被抛出烟火,哇哇哭叫,一个火人也随之卧倒在地,侧身一滚,身上的火灭了,衣服已成了布条条,抹了把脸,焦腥的皮肉味直钻喉咙。
火堆旁聚集了好多人,他想起了肥猪,麻袋中的肥猪,还债的肥猪。他贼样的避开众人,忙忙的,象被人拽住尾巴的老鼠。
“就是这小子!”一个人影指定李三贵,“我刚才撞见的就是这小子!”扁担、钢叉,将他团团围住。
“哦呵呵——你这没心肝的贼,这是我的棺材本哪——哦呵呵——”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跑得已喘不过气来,拽着麻袋,生怕飞了。嚎啕声哭得人心里发酸。
“打,打死这毛贼!”刚赶到的人呐喊着,棍棒落在衣衫褴褛的李三贵身上。
“别打他,别打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年轻女人紧紧遮着他,护着他。
李三贵的头埋在女人的怀里,暖暖的,软软的,此时,想起了儿时母亲的怀抱。他想叫一声“妈”!可是叫不出口,头晕晕的,一任泪水往下流……
听说人都有两个面孔,半个月凶如恶鬼,半个月善如弥佗。恐怕李三贵此刻正值两个面孔的转换阶段。鬼才知道这是真还是假。
《西北作家》陈忠实纪念专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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