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套路”不应是最长的“路”

“套路”本是武术用语，指编制成套的动作。中国武术流派纷呈，套路自然也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比如，三步架、四步拳、五步打、九宫十八腿、二十四破手，等等。

“套”字有“串连”的意思（如“套间”），也有“骗取”的意思（如“套购”），由此，“套路”便衍生出新的含义，指骗人的路数或者招式。小至哄人的把戏，大至阴谋诡计，均可称为“套路”。在网络的推波助澜之下，“套路”一词大行其道，触目即是。最近，《咬文嚼字》编辑部公布2016年“十大流行语”，“套路”名列榜单，可见其应用之频、普及之广，好像不说点“套路”，便远离了人间烟火。

不知为什么，提起“套路”，我总会想起俄罗斯娃娃。那是一套木制的空心玩具，外形是又胖又圆的俄罗斯姑娘，大的里边装着中的，中的里边装着小的，一个套着一个，因此又叫“套娃”。据说那是表兄送给表妹的礼物，表达的是浓浓的想念之情。表兄远走他乡，离开青梅竹马的表妹，不能天天见面了，于是就以表妹为形象，一年做一个木娃娃，以此寄托思念。木娃娃一个比一个做得大，装在一起，便成了一套。人们听说这个故事之后，甚是动容，纷纷仿造，“套娃”就成了送礼佳品“吉祥娃娃”。表兄做木娃娃，是由小到大，表示思念的加深；我们玩木娃娃，则是从大到小，揭开一个，还有一个，仿佛在探寻谜底。如果木娃娃的数量很多，有十几二十个，那就有了“套路很深”的感觉。

有些套路，无伤大雅。段子里说，情人节到了，丈夫问妻子想要什么礼物，妻子含情脉脉地说：“亲爱的，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丈夫喜出望外，脱口而出：“我想送你回娘家！”这里的“送”，就是一个小套路。妻子满怀期待，认为丈夫不管送什么，终究还是礼物，贵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份情意；丈夫则心怀不轨，玩了一把文字游戏，送的不是礼物，而是“人”，要把妻子送回娘家，再看看邻家有没有红杏探过墙来。这点小套路，当然经不住拆，“啪啪”几耳光，估计就是丈夫收到的回礼了。

有些套路，危及命门。“二桃杀三士”是大家熟知的掌故。三名勇士，战功赫赫，每人理应分得一个桃子；主事者故意只拿出两个桃子，让三个人去争抢，结果互相残杀，尸横三具。翻开墨迹斑驳的史书，满纸都有“桃子”，满页都有争斗。从这个角度来说，所谓“资治通鉴”，记载的不过是千百年来帝王将相、文臣武夫玩弄的套路。

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叵测。所有的套路，都来自人心；因为人心叵测，套路仿佛就成了世间最长的路，让人走得精疲力竭，而且似乎没有尽头。君特·格拉斯说：“回忆就像剥洋葱，每剥掉一层都会露出一些早已忘却的事情。层层剥落间，泪湿衣襟。”眼泪有时因喜悦而流，更多的时候，则是因悲伤而流。有很多忧伤，往往因套路而起。其实套路不应是人间最长的路，所谓“大道至简”，套路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套路。坦坦荡荡地走，从从容容地走，心无杂念地走，这样我们回望所走过的路时，才会有更多美好的记忆，而不至于像剥洋葱一样，“在黑夜里数伤痕”。个人如此，国家如此，民族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