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传文:让绘画回归艺术的本体
图文 / 任传文
我有时候自觉不自觉地在想,人类所有的艺术门类,如音乐、戏剧、舞蹈、雕塑、绘画等等,艺术在伴随着我们生活的过程中其到底是起着什么方面的作用?它存在的价值究竟何在?在这同时我们不难发现,当人们的物质财富基础越来越丰富进步的时候,音乐、舞蹈、雕塑、建筑等艺术门类从来没有在人群里发生过任何的萎缩或被边缘化,而唯独架上绘画艺术却离我们似乎越来越远。
浮生-渡 138cm×122cm 2019年
在欧洲在巴黎那号称绘画之都的地方现如今除了那些陈列于各个博物馆里作品还躲在角落里闪闪发光,弥散着昔日的温度与辉煌之外,现实生活中几乎很少有人再提及到它们了。威尼斯水城里沿街画个风景画叫卖的零星画家手上出来的东西已经远不可述,比起几个世纪前的架上绘画的高度与深度已不能同日而语------
这难道是由于架上绘画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存在的时间太久远而让后世的人们厌倦了吗?可是一想到西方的古典音乐,它诞生的时光久远不久远呢,而无论时代怎么变迁,也无论近当代各类音色的电子乐器如何琳琅满目,而同样是昔日那一把小提琴或那一架钢琴,巴赫的音乐却总是历久弥新,那么这种音乐艺术的永不陈旧之秘密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想的久了或许是老天出于怜悯,在适当的契机里它给了我一个答案:架上绘画它之所以在现代社会中慢慢萎缩衰退是由于架上绘画关于对物质世界的模仿性或模仿因素太多而导致的,尤其是欧洲早期的绘画,基本上是在用绘画艺术来做文学故事的图像解读和呈现这个物质世界的,太多的圣经故事、圣像画几乎遍及欧洲的那个时代,后来的古典主义和现实主义绘画也没跑出对物质世界表象的模仿或直接抄袭。
演化到了后来现代各种名目繁多的绘画,虽在表面上摆脱了一些对物质世界的模仿而转向更多的是在建立一种个人的图式化了的视觉境界,但本质上还是在针对物质世界给人类感官映射复述,这时候只是更倾向于模仿物质世界给人的心里所带来的感觉与感受,我把这些实践和创作都看成是人类对物质世界体验的反射和表现,其本质上与先前并无太大的差别,事实上我们所看到的西方绘画很大一部分程度都没有走出过这个范围,当然,在近现代少之又少的画作里还是能够看到的确有些画家却也跨越了这个范围。
浮生-净土 90cm×90cm 2008年
浮生-旧梦 138cm×122cm 2019年
一经这样比较,巴赫能经久不衰的理由就自然彰显出来了,不为别的,音乐,从一开始就不是在模仿自然中的物质现象或声音,巴赫更似乎是直接把神在天国里的声音传递给了我们,艺术表现的内核应是纯粹的精神世界在巴赫的音乐里得到彰显和点化,艺术的确是为人类补给能量的一种粮食,或说是人类在内心深处用以连接彼岸的一根长线。这样一来巴赫的恒久弥新也就不难理解了。
用音乐艺术的法理来解读所有之于人类的艺术内核应该说还是比较贴切的,那些流行音乐和流行歌曲为什么不能恒久地存在于人们的时下生活当中,就因为那些音乐的本身都是人的关于物质生活的一般反射,而非来自于上苍的精神之境,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一切修行生活端赖于物质供给于身体而艺术则供给于灵魂,两者缺一不可。
浮生-故土天风 138cm×122cm 2019年
浮生-瓶 118cm×105cm 2015年
西画传到我们中国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然而由于众所周知的早年关于国家所遭受的战乱、外族侵略、文革动荡等种种灾难的原因,西方绘画艺术真正在中国被研究和演绎也就是已过去的这四十来年,我们当代的中国人仅仅用了这四十来年把个西方几个世纪演绎变幻了的架上绘画给通通操练了一遍,说实话,西方几百年来的架上绘画对我们中国人的感动和影响是深入在骨子里的,真的是欲罢不能耿耿于怀,我们是在这座花园里认认真真地走来走去到如今已经是踏入二十一世纪二十多年了。
浮生-晒阳 138cm×122cm 2017年
浮生-水 138cm×122cm 2019年
其实如果按照欧洲那边的发展历程参考来看,我们这里的架上绘画再具体一点说是油画艺术也在之前那种艺术的表述方式中走到瓶颈了,因为情节故事化走完了,尽管我们有很多时候可能连西画中最基本的基础造型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呢,赖与近年来放大和肢解照片的绘画方式也多少掩盖了这方面的不足,故虽然拌拌磕磕走的趔趔趄趄,但语言图式化的路也似乎走完了,各种各样的风格,各种各样的主张星罗棋布,展览多如牛毛,口号漫天花雨,实际上搞的本质上是谁也不在意这件事情了。
近年来,绘画艺术本身在这里似乎都已经是该填满都填满该掉价都掉价了似的,一时间它只是当今社会上的一些人们吃饱喝得了用来打扮或装点自己的粉彩,甚至连这都谈不上,因为我在这里已经很难看到本该有的艺境与学术而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些杂耍和魔术。想到这里,很让人沮丧,只因为我们这些从小就把绘画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也一样是在这种杂草丛生的山巓脚下徘徊,走着走着竟不自觉地也走丢了。
浮生-闲适 138cm×122cm 2017年
幸好,当我比较了音乐的法理之后心中的某种绘画企图便慢慢地升腾起来,毕竟是在这么一个大环境中自己内心里给憋出来的一个发现,不免也会有一点兴奋夹杂着忧虑,因为不能判断自己这种发现的正确概率,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自己多年来的一种不甘心如今终于可以付诸一种路径实践一下子了,至少我想让自已的绘画回归到艺术的本体中来,要象巴赫的音乐那样直接传递来自精神国度的声音和图画而非是那些其他的表现思想和路径。
每个人从开始学习绘画所打的那些基础和练就的基本功最终是要用在一个合理的位置上的,窃以为在当今的绘画艺术创作中不是仅仅为了图式风格或表达个人情绪而使用的,这就象是假如我们从小就立志于长大之后去做一个侠客而习武练枪,结果练着练着就只专注沉迷于各种拳脚招式是成了武林高手,然而,对于侠客应做的报打不平携良扶弱之事却早已忘却,现实中的人们的确往往在修炼的过程中容易忘掉初心、忘掉修行的目的。
礼赞青花瓷 165cm×145cm 2019年
绘画艺术的创作也应该是遵循这样一个法理,二十一世纪数字技术图像泛滥的今天是从前的人类从未到过的时空,那么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做为一个画家,当我们面对画布的创造时,绘画艺术做为图象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究竟在哪里?到底是要画什么和怎么画?这对于当下的我们才是极其重要的该用心思考的问题。
毕竟绘画艺术是线条,明暗,色彩,空间所构成的一种具有灵性气脉的视觉视界,那么比起重组一个曾经的客观世界影像我们可以交给电影导演去做;建立一个新的图式表述方式我们可以交给计算机软件去做,计算机做起这些活计来都会比我们手上出来的作品质量做的更好更精彩,然绘画艺术中以上那些形式和方法所代替不了的关于人的创作是什么呢?是什么能让巴赫的音乐在任何时候听起来都会触及我们的灵魂?那条适应每一个个体生命的灵性通道在绘画艺术创作这个范畴里它究竟是怎样的显现?
雨的巴赫 138cm×122cm 2019年
述而不作是老子曾经说过的,即我不创作我只传达,这个艺术表现的境地前人是曾经到达过的,只是当我仔细阅读过先贤们留下的文字语言中对于他们如何操作的方式方法他们总是特别故意保留不明说而已,所以世上才留有天机不泄之说、修心悟道的拈花微笑之说。
总之,对于我们每位来此修道的人来说,目前看来当是凭借着其专注的程度和适时的机遇了,之前有人说日本的哲人铃木大拙是个骗子,我不以为然,不能完全遵循着“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在乐,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在乐”这样一种思维模式去审视这个我们并不可能完全了解的世界和他人,我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自己的活法,其实画画也一样,待我们找到一种贴合自己的方式方法之后,那条通往灵境的道自然会得以显现,让绘画艺术回归它的本体中来。
任传文,1963年2月生于江西丰城;现任吉林艺术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家画院油画院创作研究员,中国油画学会理事,中国艺术研究院特邀艺术家,北京当代中国写意油画研究院学术委员。
来源:艺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