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区砸核桃的老俩口

砸核桃的老俩口

作者丨刘文涛

雨搬哈铺盖卷来了,消消停停地下着,屋里的水逃眼,好久的干涸,冲刷出的黑水,汇聚在门外,叠着舌头,唰唰舔着污秽的村道。
人是旱虫,才一天雨,就瞀乱了,勾门子夹哈麦芒了,转出转进,不呔嗨一哈哈,这老俩口寻个加,搬出一袋下检核桃,对坐在门口,各依门扇,一边似门神爷、另一边似门神婆,中间搁个枣木墩墩,砸开了核桃。老汉手中的锤子,不轻不重的落在核桃上,然后老伴捏开,剔除霉变,把果仁放入簸箕。叮当叮当,叮叮当当,锤儿轮得欢,老头不由自住地哼起了《十二把镰刀》。只是人已不少年,镰刀没刃刃了,老夫老妻多了谦让少了吹胡子瞪眼。我一来,打扰了他们的协作,一锤落偏了,核桃从墩子上顺坡滚下,老汉双手撑在膝盖,躬着腰站起来,去坡下拾那泥水中的果子。
今年核桃可烂锅了,青核桃几毛毛钱,卸核桃的工价又高,卸下的一个个用套板过,小了不要、黑点不要,虫眼不要,拉一半剩一半,三打五除二,狼吃娃刨的,一亩地连粪带毛落七八百元。把老汉气的:“唉,休了个先人,贩猪去了,羊快了;贩羊去了,猪快了。娃些个,牙都有营生打工去了,咱眼拙手笨的,这核桃邪瞪瞪种不成了,要进灶火门子!”
老汉这一辈子,可不简单,年轻时新疆阿克苏当过兵,风雪战昆仑。复员回来谈对象时,村里人和他开玩笑:“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阿克苏的羊冈子一朵花,你在那儿干了五六年,闷(笨)的连个媳妇都没引哈。”“避避、避远些,阿答娃多,到阿答耍去!”把小伙一哈说躁屁子里。
我这爷,年轻时和村里庹(tuo)蕞(suⅰ)人都合得来,他家盖房时,村里小伙子齐上阵帮忙打墙,下午一斗墙收顶了,他在墙头写好了:姜太公在此,喝得馍已端上桌子,恰好谁家蕞怂娃从学校刚学了《王二小放牛》,有个字“日”,在姜字前面用长棍棍画了此字,把它哥的,你说神不神,墙扑塌下去了。村里人拉灯夜战,半夜把墙重新扶起。后来他的同龄人门口一谝闲传,抬扛顶不过老汉时,拿出杀手锏:日姜太公在此,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我这爷缸口美,好秦腔戏黑颡这一调调子,乃脖子青筋一暴,头一牵,吼一声,戏台子都打晃,地里活再忙,听到马锣一勾,他就没魂了,每逢周日,他的几个票友,都要聚在一堆,过过戏瘾。
老了甭说少年,想当初过五关斩六将,这么,砸核桃晒房上。核桃没砸完,给核桃油把名子都取哈了,给女送些,给儿送些,为儿女把心操到老。
叮当声悠长在雨中,我听见一代人的传奇在剥落,我看见秋雨中共白头。
图文来源丨作者供稿
原文作者丨刘文涛
整理编辑丨华州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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