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田志军：【小铁梅嫁给了座山雕】（散文）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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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梦在三秦

小铁梅嫁给了座山雕

作者：田志军

那年八个样板戏风靡全国，那年各村都有宣传队，那年宣传队都学唱样板戏，说起各村唱得最好的还是大刘庄。

大刘庄刘二栓的闺女刘桂琴，那是十里八村最俊的闺女还是个亮嗓子。大刘庄最拿手的是《红灯记》，桂琴在戏里饰演小铁梅。小铁梅一登台，台下刚刚还如一锅沸沸扬扬的滚汤立马寂静无声。小铁梅大辫子一甩垂在了胸前，那好看的大眼睛飘忽有神，翘起的兰花指指向了远方：“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但他比亲人还要亲。爹爹和奶奶齐声唤亲人，这里的奥妙我也能猜出几分。他们和爹爹都一样，都有一颗红亮的心。”那明亮婉转的唱腔赢得了台下一片叫好和掌声。

秋收后，公社革委会发了指示，要组织各村宣传队学唱革命样板戏汇演。公社说了，这是县里安排的，择优选拔唱得最好的宣传队去县剧院汇报演出。宣传队都是年轻人，谁不想拔个头筹登上县剧院的大戏台唱一出，顿时各村宣传队趁着这一段农闲积极备战。

小李村宣传队长李二宝这几天上了火，牙疼。喝罢晚汤堂弟凤翔登了门，凤翔是村小的代课老师，也是宣传队的骨干。凤翔嬉笑着说，哥，我给你瞧病来了。去、去、去，你又不是医生，你会瞧什么病。二宝不耐烦地挥手赶凤翔。嘻嘻，有枣没枣打三杆，你先听老弟说病因。捂着腮帮子的二宝吸着气，那你说。凤翔摇头晃脑，病因就是大刘庄有个李铁梅，那扮相嗓子震全场，我村无人能敌。二宝点头，病因不错，可这病难治啊。凤翔笑道，既知病因小生我必有妙方。说着，凤翔贴着二宝耳语，这样，这样，这样！二宝疑惑，能行？出水才见两腿泥，咱试试看吗。

十天后凤翔又找二宝，凤翔拿出自己新编的《智取威虎山》。新本子加重了小白鸽的戏份，小白鸽爱慕203首长，203首长的警卫员高波暗中也爱着小白鸽，在攻打威虎山时，为爱掩护小白鸽壮烈牺牲……二宝看后大喜，好就按这个本子排。

月照村小，宣传队员齐聚旋蹦子、练踢腿、亮嗓子，乐队锣鼓胡琴梆子齐响。惹得村里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扔下碗筷就往村小跑，人们被戏里的爱情所吸引，排戏不完人不散。

大刘庄宣传队长刘西庚风闻了小李村戏事顿时警觉，招来二叔的闺女桂琴，妹子，你去小李村探探虚实，咱也好有个应对之策。桂琴二姨的小姑子是小李村的媳妇。

桂琴擓一篮馍走亲戚，桂琴二姨的小姑子桂琴也叫姑，姑也是个戏迷，姑热情接待了大刘庄的李铁梅。喝汤时，问起村中宣传队的事。姑笑道，那帮人现在风魔了，喝罢汤就聚村小拍戏，戏中三角爱情戏唱的可好听了。

点灯了，村小那边传来了梆子胡琴声，慌得姑一把拉着桂琴就走，快点，晚了就没好位了。

这晚排的是全出戏，小分队消灭了奶头山的许大马棒匪徒，又插入茫茫的林海雪原追剿座山雕匪帮。在漫天风雪的夹皮沟里，独自的小白鸽在李勇奇家里手托香腮想着心事，唱道：“203年轻英俊智谋高，撩动着我少女的情怀如松涛。有心上前说出心中事，又怕首长他眼眶而高……”戏排下去，漂亮的小白鸽雪夜绣了个鸳鸯手帕托首长的警卫员高波送首长，高波却把手帕留在了身边。原来首长的警卫员高波暗中爱着漂亮的小白鸽。小分队在杨子荣配合下打上了威虎山，胜利即将结束，一个躲在岩石后的残匪举枪瞄向了小白鸽，高波一声呼叫挡在了小白鸽面前，子弹穿胸而过，高波为掩护小白鸽跌倒在地。203和同志们乱枪打死残匪后围在高波身边，高波拿出了那块绣着鸳鸯的带血手帕递给了203：“首长请你原谅我，传手帕有私心我留到如今。今天我恐怕要献身革命，祝首长与白鸽妹珠连同心……”唱完，高波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气。含情的203看向了小白鸽，恰与小白鸽瞟过来的眼神相遇在空中撞出了火星，小白鸽脸红心跳羞涩地低下了头。观看的父老乡亲一片吆喝，好！

那晚谁也没注意到，观看宣传队排演《智取威虎山》的老少爷们、大闺女小媳妇中，多了个外村人刘桂琴。

看完戏夜深了，姑安排桂琴跟自家闺女秀睡一个床。桂琴问秀，妹子，这戏是谁编的？是村东头五叔家的凤翔哥编的。凤翔哥是我们村小的代课老师也是宣传队编导，耍的也好，戏中座山雕就是凤翔哥演的。

桂琴被新编的戏迷住了，她留在姑家一连听了三天戏，那与样板戏不同的恩怨情仇迷住了她。她躲在人群里细打量座山雕，戏尾座山雕与杨子荣进行殊死的搏斗，杨子荣正气凛然动作中规中矩不时地一个造型、一个亮相，反倒是座山雕身手敏捷、闪转腾挪，躲过了英雄杨子荣的一次次攻击。当然，最后仍是杨子荣擒获了匪首座山雕。因为排演时的座山雕没贴胡子没化丑妆，这座山雕原来还是个满俊俏的白面后生。

第四天桂琴找到了李二宝，说，想参加你们的宣传队。看见大刘庄的李铁梅投奔自己，高兴的二宝蹦了个高，天助我也。当即表态让桂琴演小白鸽。

宣传队开会，二宝一宣布新小白鸽，老小白鸽顿时就炸了，嚷嚷着要退出宣传队，她的几个近亲杨子荣、李勇奇、小炉匠栾平也纷纷表示，队长岂能喜新厌旧，要与小白鸽同进退一起罢演。二宝牙又疼了，凤翔忙出主意，哥，主角不能换，但咱可以增加一个新角。能行？瞧兄弟的吧！凤翔拍胸脯。

没出两天凤翔又拿出新本子。新本子漂亮的女匪首蝴蝶迷进了戏，她力保老九胡标是自己人。郑三炮吃醋闹翻了天，跑到座山雕那里告黑状。智慧的胡标巧计化解了危险，继续潜伏下来，直到除夕夜迎接小分队全歼座山雕匪帮。新角蝴蝶迷就由桂琴来唱。

二宝看后吃惊，老弟，《林海雪原》咱可都看过，胡标和蝴蝶迷郑三炮原来都是奶头山的人，蝴蝶迷和郑三炮岂能不知真假胡标？凤翔笑，哥，没看咱改的高波爱上小白鸽，小白鸽爱上203多受乡亲们欢迎。咱再改出蝴蝶迷的痴情和郑三炮的吃醋，那不更显得杨子荣的智慧超群。咱准能拿公社第一名，唱到县剧院。

戏又继续排下去。由于是新编的词，桂琴央求凤翔加个小灶。于是排戏完，两人又到村边的小河。小河水缓缓流，一牙月在邃蓝的天上，一牙月在如镜的水中。在两牙月相互辉耀皎洁的清辉下，两人似剪影在那一坐一立，立着的剪影时舞时低吟浅唱：“三爷呀，我蝴蝶迷虽是女中豪杰，但仍是个花枝招展的窈窕女，喜爱的是相貌俊朗的好后生，胡标哥相貌好枪法准他是咱自家的人。三爷呀，你不要听大麻子脸他郑三炮胡言乱语，他那是得不到小妹我，吃干醋诬陷胡标哥是共军。”好，坐着的人击掌，这段唱时再婉转点，台步要再碎小点，不要人感觉到蝴蝶迷是个凶悍的女匪，让人感觉到她是一个尚未嫁人还有那么点羞涩的大闺女。蝴蝶迷点头，月光下一个媚眼飞给编导凤翔……

大刘庄的西庚闻讯大怒，摸着黑匹马单枪杀到了小李村小学，怒指蝴蝶迷，呸，你就是叛徒王连举！威虎山敌对双方顿时罢战群起攻之，一番伶牙俐齿口沫似剑，刘西庚一口难敌众声，只好落荒而逃。村外柳树下闪出桂琴拦住堂兄，哥，原谅妹子，妹子不能做大刘庄的老闺女，妹子终归要嫁人。瞧着泪眼婆娑的堂妹，西庚仰天长叹，都说女子外姓，果然。可惜毁了我全队人的心愿。脚踏车上的西庚一溜歪斜消失在暗夜。

那年汇演小李村的戏叫好但不得奖，公社书记说，样板戏岂能改成公子小姐缠绵戏，乱弹琴。

那年春节，凤翔与桂琴结了连理。那晚洞房宣传队的人闹翻了天，让小铁梅与座山雕共啃一个苹果，让小铁梅座山雕相对过独木桥，让座山雕搂住铁梅捉虱子吃枣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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