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8月21日,“艺术与自然——意大利考察创作汇报展”在北京隆福文化中心开展,此次展览是对北京靳尚谊艺术基金会“2019意大利写生及学术交流项目”成果的总结与汇报。8月28日,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靳尚谊、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范迪安、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及多位参展艺术家相聚北京隆福文化中心举办的“艺术与自然——意大利考察创作汇报展学术座谈会”,就此次展览探讨了油画在艺术与自然、写生与创作等方面的相关课题,以及中国当代油画语言的研究探索。
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靳尚谊发言
中国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靳尚谊:艺术创作和学习必须多看经典原作,通过观摩学习以此来解决自己绘画中的明暗、体积、空间、质感、光感、结构等问题。绘画中的结构就像是盖房子时的地基、柱子,它是一个构造,而人的构造也如同盖房子,任何的角度都是对称的。了解这个以后,在绘画先把中线确立,不管什么造型,都得画成对称、平衡的感觉。再论体积,我们评价油画的根本不是内容好坏,不能简单地说构图好、色彩好、造型好,这都是表面的,最重要的是画面结构、黑白关系、色调、用笔是否生动以及在造型上的生动性。这个生动性很复杂,画得很细可以生动,画得很粗也可以生动,这就是抽象的美,而体积处理不好会让画面显得单薄、简单,这就不好看。再次,就是空间的问题,中国民族跟欧洲人的观察方法是不一样的,欧洲人绘画注重空间,而中国画注重线条。最后,油画的色彩最重要的是色调,而色调追求的是一种和谐美。在我看来,中国现在许多中坚力量的画家,绘画技法极其熟练,各种风格和做法都有,但是空间以及色彩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这是需要注意的。
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范迪安:靳尚谊先生持续有力地推动中国油画的发展,特别是关心、关注、支持中青年油画家的成长成才,我特别赞赏和高度评价这些年基金会组织了一系列学术活动,除了推动油画的研究创作之外,特别注重人才培养,而这种人才培养和院校里时间比较长的讲学以及习作不同,更是把大家原有的油画经验、对油画的新的研究、更多的油画写生和创作这样一种新的方式方法结合起来,可以说靳先生不仅作为艺术家,也是作为艺术教育家一辈子以推动美育为崇高理念的具体体现。我认为这次展览是有主题的,这个主题就是要集中思考,包括从实践的角度围绕着“艺术与自然”这个课题。其实,艺术总是在“与什么交集”的情况下才能产生,所以“与什么”是艺术基本的特征。就像今天我们讲处在“ ”的时代,“互联网 ”构成了数字时代和网络时代的基本特征。我们通常在研究艺术、评价艺术特别是对艺术进行历史研究的时候,是要围绕着“艺术与什么”这个课题,比如说艺术与历史、艺术与宗教、艺术与社会等等。我们这次活动是围绕着“艺术与自然”,我觉得这个很好,很有新意,对于中国油画的当代发展也特别有意义。“艺术与自然”既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的命题,也是当代中国油画特别需要解决的问题。从“艺术与自然”这个切口来研究油画非常有文章可做。
油画从当年在意大利兴盛时期到今天有500年了,油画的中国化之路是从徐悲鸿先生那一代到新中国成立之后,靳先生这辈人这样不断地积累、传承、发展起来的。靳先生非常值得我们尊重的是,他对油画本体的语言形式、方法和油画能作为一种高水平的艺术载体这方面思考颇多。他今天讲的类似于结构、色彩关系等这些,我觉得他都是谈到了油画最本质的问题,就是通过解决画面上的视觉的形式语言,从而使油画能够具有它能达到的那种艺术的品格、品位、品性。在油画的发展历史上,我们也看到了欧洲油画从意大利开始把“自然”这个命题作为艺术家的文化思考包括社会关怀结合在一起。从艺术史一路看过来,风景的油画,也就是关于自然的表达,实际上有非常大的时代关切。那么怎么画中国的自然?当我们面对欧洲的风景时会觉得很有“画感”,被调动起强烈的表现热情。但我们也要冷静思考一下,一个中国画家是画欧洲的风景重要还是画自己国家的风景重要?我们要去画欧洲的风景,去看看当年的欧洲画家是怎么观察的?他看到了什么?我们能表达什么?我也提倡中国的画家画中国的自然,因为中国的自然如果能够用油画来表达好,既是留住我们自己的山川万物所带给我们的感受,画作本身也能产生非常广阔的社会意义。这方面靳尚谊先生这一辈人已经为我们做出了表率,就是用油画的语言方式来画黄皮肤的中国人。这本身是一个重大转换,我多次在评价靳先生的艺术中讲到,靳先生以及他这一代很多艺术家的功劳、贡献都是在于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样才使得油画跟中国在本质上联系在一起。同样,在表达自然、在表现风物这方面也是一个重要的课题,这里面有难度,难度就是中国的风景本来是用中国画画的,我们今天要用油画画的时候应该画出什么样的内涵?画出它什么样的性格,包括展现了什么样的一种表达的语言?这里面正如靳先生讲的,无论是抽象、表现、具象,不在这里去做高低分别,而是在于画出中国的自然。每个人的艺术研究过程都在一个三角关系里,曹意强先生前言中谈得很好:古人、自然和吾心。中国早在一千年前就能把画论讲得这么透彻,把“师古人”“师造化”和“师吾心”三个关系讲清楚,其实我觉得还可以更深地来认识古人,也就是说传统造化与自然和吾心就是我们讲的自己的性格、性情这些方面,其实更重要的是认识,是对自己的一种认识。我觉得这三者我们不能把它割裂来看。其实阅读传统、阅读经典就是增进修炼,就是养吾心。面向自然更是让自己的心灵跟自然的造化有一种称之为心理或者是情感韵律上的通感。中国人把自然称之为“造化”,这个词仔细想想是非常精辟的,这个“造化”至少有两层意思:第一是风景是宇宙洪荒在运转过程中的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塑造的,而它本身是具有生命的,也就是自然风景的“生命性”在“造化”这个词里体现得非常有特色。因此这个“自然”也扩而言之包括人物和社会。所以我觉得这个课题做进去是非常有价值的。对风景来说,我们看上去是一番风景,其实这个风景至少有三层属性,一种属性是它的自然属性:天地造化、地壳运动,当年的海底世界变成了今天的世界第三极。第二是人文的风景,因为所有的风景后面都有许多历史的、人文的积淀,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使得文人的画家们进行对话,而且对话经常是在精神层面,或者是敬畏,或者是感叹,由此把风景看成是我们的一种精神的投射和对象。当然我们讲的所有的风景的确是有生命变化的,我们每次面对风景时很多时候都跟自然的情感经历联系在一起,相当于禅宗说的“一花一世界”。
北京画院院长吴洪亮:我记得第一次听靳先生谈靳尚谊艺术基金会的介绍时,靳先生说的一个词是“专业”。“我们能不能做得专业一点?”这个词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好像很朴素,背后要求却很高。范迪安老师刚才提到了关于欧洲的溯源的过程,Grand Tour在欧洲以及在中国都特别的重要,曹老师的翻译比较直白,我见到过另外一个翻译就是“壮游”,我觉得非常有意思,这个词可能从杜甫就开始了,他专门写过壮游。这与我们一般去旅游有什么区别?壮游跟艺术和文化有何种关系?我相信这个项目的核心也可能是在这里。范迪安老师谈到了“风景”进而是“自然”,如果用另外一个词,就是“造化”。“化”字很好玩,在篆书里,“化”其实是两个“人”,就像我们的八卦一样,是转着的,一正一反。我的理解是:我和自然或者是我与他者之间如何共处、互促、变化、生长。当我们把东西或者是全球逻辑合在一块再去想项目的理念,我们去意大利就不仅是去看风景、人文,还要与之发生关系和交流,这个项目就显得更为丰富了。从2020年到今天,全球的疫情好像有所平稳但并没有结束,我们这样的一个项目在未来如何演进?我们何为?还能做什么?恐怕是今天的课题。在这个展览中,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地方,想要和大家分享:第一,这次意大利写生持续了这20余天,展览呈现了各位艺术家在不同的写生地点上的优秀作品。不仅如此,这个展览还有现场PK:同样一个景观,不同的老师画,会画出什么样子?我觉得这对于观者、对于艺术家之间的交流都特别有意思。包括我看到人体写生,不同的艺术家甚至是不同国家的艺术家,在同时画同一个对象的时候,他们到底有多少种可能性?我想起我在做李可染先生的研究的时候,也是李可染先生、张仃先生、罗明先生……好多位老师一块写生,一起去画的大雨幕,一起去画的重庆,这些成为了我们今天做美术史研究的非常重要的文献。第二,这个展览不仅仅以这个项目为主体,还有艺术家们在项目之前及之后的作品,这样的过程其实也是记录这个项目对艺术家的影响以及产生的作用。第三,靳先生和范院长都谈到了油画对中国艺术的价值,今天的世界,尤其是疫情之后的世界,我们如何去破自己的“茧”,如果没有一个真正的全球思维,便无法看清楚我们自己的发展体系,艺术在其中会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沟通以及建构理解,共同去找到发展之路和价值。
艺术家庄重:这次意大利之旅对我来说受益匪浅,行程的安排也特别用心,我们在米兰去看了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有幸见到了圣方济各堂里弗朗切斯卡的《真十字架传奇》。这件作品给我的一个特别大的感触就是整个的画面的那种平面的构成,但它呈现出的空间完全是绘画上的空间,一种平面上的空间,这正好解决了我一些关于绘画空间上的困惑。画家弗洛伊德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挺对的:“看美术馆的作品,就是来治自己的病。”就像去医院看病一样,我在看这些作品的时候也找到了一些针对自己的困惑的药方。在阿西西写生的那一站,第二天上午出发的时候我就发现天有些多云,有的地方已经在下雨了,而且我从天气预报上获知后5天左右都是100%降水,所以那天我就没有带绘画工具,准备在山上走一天去找一些素材。我从阿西西小镇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一层一层爬到山顶,从不同的方向去寻找各种角度,那天返回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虽然都是俯瞰的角度,但每一个地方又不太一样,阳光透过云层扫过地面之后会形成独特的空间感,那种魅力实在是让人难忘。当我站在山顶的时候,面对巨大的空间,山下所有的房子和教堂都成为了块和面,这样一种画面的呈现其实也是我想追求的:有具体的存在,但又是一个空间中的构成,这是一种抽象的美。在那里我感受到可以用所有我们已知的方式去表达,但是要想把这些方式给组合好,就需要像弗朗西斯卡那样,有色彩的表现、构成的表现。我也是能深刻地体会到莫奈当时画画,一张画一般只用30分钟左右,因为不经意间面前的风景就已经换了一种色调,而且这种色调变化的微妙,是只有坐在那里慢慢观看风景才能感觉到。那一天对我的影响很大,我在那一天确定了一个主题系列,希望在弗朗切斯卡的那张画的感召下,通过这个系列把我绘画上空间和色彩的问题解决掉。绘画创作是需要有传统的滋润的,是某种审美的再度发挥。在这次考察中,我对古代大师那种有节制的创作态度印象深刻,这会让画面更加强调内在的凝聚力和感染力。
艺术家孙逊:在油画创作中,我意识到我一直在面对一个问题:在我们具备了一定的准确表现对象的能力之后,具象绘画在今天还具有什么样的可能性?还能非常直接强烈地打动在今天的文化视野下的观者吗?前几天,有人问我,“人生中有没有高光时刻?”我就想起了这次意大利之行的一个瞬间:我去佛罗伦萨的时候,我去看弗朗西斯卡的一张画,那张画挂在一个村子的小平房里,那个村子普普通通。小平房门口挂了作品的局部海报,里面有一个很小的房间卖复制品和门票。买完票之后,工作人员指给我一个小门洞,把门帘一打开,房间里比较暗,有很多的灯光,就打在一张画上,那就是弗朗西斯卡的《怀孕的圣母》,我的感受是,当我与人类历史上文化的精华相遇的时候,那种震撼我很难用言语表达。毕加索也有一个创作阶段是古典主义时期,当时他去了罗马和那不勒斯,对他的绘画有很大影响。论述分析文章提及,毕加索的意大利旅行是唤醒他的力量,我觉得我们去意大利的这个旅行也是唤醒我们的,唤醒我们对造型艺术的兴趣、期待和热情。
编辑 | 王 甜
制作 | 冯雅颖
校对 | 王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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