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宋哲：【吃肉记趣】（续）
吃肉记趣（续）
作者：宋哲
谁见我头来
我乡有一位在市上烟酒部门工作的人，姓张。这人脸似圆盘，顶上无发，指关节像一节节香肠，胳膊腿肚像吹胀的气球，走路一步三喘，随时都有一口气上不来的感觉，看着让人担惊受怕。他的诨名叫弥勒张，这弥勒张不管日子酸甜苦辣，一天到晚总是笑呵呵的。人都说，别人吃糠咽菜，瘦骨伶仃的，你偷吃了啥，胖的这么烦人？他说，跟你们一样啊，你吃啥，我吃啥。人都不信，背后议论，这家伙一定偷吃了肉，要不那能这么滚瓜溜圆的！礼拜天回村，那加重28型自行车，都快被他压爆胎了。每每看见弥勒张一出现，就想起了吃肉，不光我有这意识，身边的人好像都有。
有一回，村支书找弥勒张，托他批几条好烟、几瓶好酒，好给村里拉电。时已至午，弥勒张留村长吃饭。好家伙，进了那单位的食堂，尽是肉香酱香味，还有白蒸馍大米饭的天然香，村长当时就流下哈喇子，像有无数毛毛虫在身上爬。摞得一人多高的笼屉一揭，人就浸在肉香的烟雾里。雾一散，支书才看清，是一碗碗的粉蒸肉。饭菜端上桌，支书夹了一块还没品过味来，肉就火速钻进喉咙去，直到吃完，竟不知道吃的是啥，味道如何。看看，这弥勒张天天大米大肉大杠子馍的吃，还说一月到头吃不了一半回，不日哄人哩吗！
眼见为实。支书回来一学说，人都说，弥勒张会装，明明吃肉喝酒的，又没人跟你争，跟你抢，犯不着啊。我们没吃过猪肉，还听过猪哼哼！你看不起人啊，不诚实嘛！首先，弥勒张的老婆娃娃不愿意了，数落说，背着我们娘儿们吃香喝辣，怪不得肉越来越沉了，干点活就连呼带喘的！我们一年四季连个油花花都见不到，那一点工资这么吃，不把家吃垮？！弥勒张有口莫辩，一个劲儿骂支书缺德，你吃都吃了，喝都喝了，嘴长那么长干啥，害死人喽！你一顿把我一个礼拜的伙食费都吃了，我却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好说歹说，答应老婆娃娃过年时提个猪头，一家人才消停下来。
转眼到了腊月，弥勒张用批条子才能买到的烟酒换来同样用票证才能提来的猪头。他将猪头刹到自行车后座上，一下班，腿一偏，骑着车子回家了。到家时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好在村里拉上了电，一进街门，院里灯火通明，燃烧的柏枝哔剥作响，娃儿们围着火堆放炮仗；老婆在厨房里蒸馒头。他一呼喊：看，爹给你们买回啥了！
女人娃娃围拢上来，除了车把上挂只人造革皮包，啥也没有！弥勒张一下子傻眼了，不对呀，走前我用麻绳拴的猪头，说没咋就没了呢？不行，肯定掉路上了，我得去寻。弥勒张叫娃儿拿来电棒，推上车子呼哧着出了街门。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瞪大眼寻，见人就大声问：谁见我头来！暗沉沉的夜光里，冷不丁一听，以为遇上了鬼，吓得行人魂飞魄散，尖叫着落荒而逃。弥勒张越发着急，越发喊得响，谁捡到了我的头？还了有谢！移动着的、黑黢黢的人影就发出一阵骂，神经病，疯子！
这下弥勒张才回过神来，猛然醒悟，知道了自己的唐突，站在路边苦笑一下，这样找寻猪头，不显得自己比猪还蠢吗？
吃 席
一挨上腊月，村里娶亲嫁女的多起来 ，我就相跟着大人去纳礼、吃席。
走进一家院子，门口支张桌子，后面坐个戴高腿眼镜的干巴老头。我爷爷从包钱的手帕里搓出几张毛票，干巴老头就将钱数写在礼单上，随后说，自己找个地方去坐。就看见那搭起的席棚下摆了一溜马扎板凳，上面坐满了等着吃席的人，大人闲扯抽烟。我们一伙儿绕着八仙桌跑圈儿玩，时不时地盯一眼桌上，看上菜了没有，菜齐了没有。我坐过好几趟席了，知道坐席为的就是吃肉，不吃肉谁还来呢？
快到中午了，我们玩的都肚子咕咕叫了，还不开席！是新人还没抬进门呢，心里发急，就到街门口张望，嘴里叨咕着，新人新人快进门，娃娃吃肉，大人喝酒……新人终于进门，后面跟了一长串送亲的，水壶、镜子、脸盆都拎在穿戴簇新的娃儿手里；接着抬箱子的进来，那新人跟在后面，脸蛋红扑扑的，扭扭捏捏，很害羞的样子。举行结婚仪式的时候，我已爬上凳子，坐在爷爷身边了。桌上的凉菜也上齐了，很大的盘子，八只；凉菜后必有八个热菜，看来不差肉吃！
人都坐好了，不见喊开席的，已有伙伴尝试着夹盘子里的肉了，被大人发现，一把拨到一边，那娃儿就嘴一瘪，放出哭腔，接着是娘亲老子的呵斥，等不得了，欠那一口？我将筷子放到桌上，挺胸抬头，瞅准那一片向往已久的肉，只待开席声一响，立即去抢。
那八只盘子里的肉多丰盛啊！那一盘，肘花盘旋着上升，顶上卧一簇油亮的绿菜；这一盘，猪肝璧立着排列，顶上坠几缕诱人的胡萝卜丝；中央一盘，镶嵌着肥瘦相间的肉片，顶上挑了豆芽青菜；还有叠压着的皮冻，堆着亮晶晶的凉粉，盛着油炸花生米的盘子，实在太诱人……我不错眼珠地盯着那一盘盘肉！乱哄哄、嘈杂杂的人群里，开席的吆喝一响，我的筷子就戳向蓄谋已久的肉片。多么扫兴啊，这一片肉竟同时戳进两双筷子！我怎么也抢不过那个孔武有力的汉子的筷子，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肉嚼进他满是胡子的嘴里。我再伸筷子去夹别的盘子里的肉时，已剩下一堆菜了，还在犹豫彷徨间，那菜也夹得一丝不剩了。我一扔筷子，扭着身子哭起来。爷爷不知从哪儿寻了根瘦肉丝塞进我嘴里，安慰我说，等会儿咱吃热菜，先给你夹肉！我止住哭腔，拣起筷子，袄袖抹一下鼻涕眼泪，又热切地盼望着热菜赶紧上来。心里想，这回无论如何得抢片肉吃！
热菜一个接着一个的传上来，先是一盘辣椒炒肉，筷头伸进去，连肉带菜夹出一大疙瘩，张大嘴往里填时，身后上菜的一边喊着让让，一边越过我的头顶，将盘子放到桌上。我被撞了一下，筷子上的肉菜就掉到地上，放弃不管。回过头，再夹刚端上来的肉片炝白菜，又是一双双筷头密布盘子上方，连下手的空间都没有，瞬间盘口朝天。我的恼火可想而知，思量着怎样才能吃上一块肉。我丢掉筷子，蹲在凳子上，身子伏在桌上，等下一盘菜的到来。旁边桌上，两个娃儿为抢块肉已打了起来，那个抢到的已撒脚丫跑到一边去，背着身只管往嘴里塞，而另一个哭得涕泗交流，昏天黑地。
上来一只大碗，冒着热气，有蒜香味，还没看清是什么，人都俯身半立着去捞。我顾不得了，几番上阵，屡屡挫败，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这一回，菜一上来，我毫不客气地赤手去抓，手指烫的一激灵，就捏出只肉丸子，赶紧填进嘴里，舌头又是一木，滚到喉咙的丸子一下子又吐了出来，痛得我喷出眼泪！可能嘴里烫出了泡，后面上来的甜饭、拔丝红薯、臊子面，一口也没吞下去，嘴疼呀，吃不了了！
这就是儿时吃肉的代价。
本文图片来于网络
作者简介
宋哲，职员。陕西省宝鸡市金台区人，曾在全国报刊、网络平台发表杂谈、散文、小说若干。
三秦文学投稿须知
原创作品授权发布
涉及版权问题，请与本公众号联系
1、作品必须原创首发，投稿即默认授权发表，题材不限。要求300字以上，以WORD附件形式发至投稿邮箱，并附上作者简介及照片，文责自负。
2、《三秦文学》已开通微信公众号、百家号、头条功能，敬请关注。投稿邮箱：sanqinwenxue@163.com。稿件由《三秦文学》编委统一安排。
3、赞赏金额的一半作为作者的稿费归作者所有，一半作为平台运营费用，稿费低于十元者不予发放。赞赏到账后三日内，作者不主动与平台联系、不领取稿费者视为自动放弃。
4、由平台主播诵读的作品，赞赏发放比例为：作者30%，主播20%，余50%为平台运营费用。
5、您的投稿一周内没有采用，请另投它处。
6、主编微信：15705450195，qq：406073222
诗词群群主：珊瑚在网，微信：baojishanhu
诗歌群群主：杨洪民，微信：YANGHONGMIN
综合群群主：鱼儿姐姐。微信：sanqinwenxuezhubian
三秦宗旨：营造一片文学爱好者的乐土
共创文学梦想的家园！
总 顾 问：边士刚
顾 问： 鹏 鸣 段恭让 白忠德
罗旭初 孙德科 朿宝荣
李爱霞 胡遵远 顾盛杉
崔启昌 昆 仑 邓汉章
策 划：李书忠 任武德
平台讲师：方 天
平台主播：梦锁清秋 英子 王迎旭
观云听涛
主 编 ： 鱼儿姐姐
副 主 编 ： 徐萱波 杨洪民
编 委： 吴亚妮 唐桂英 谢 雷
水云天 余 晨 米兰花
心 语 毕廷娟 刘马陵
张巧莉 凤尾竹 吴远红
大漠孤雁 秋日私语
本期编辑：鱼鸿
— 长按二维码识别 —
长按关注我们
关注我们 了解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