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贡拓碑日记(一)洛羊文家山拓碑记

远处可以看到目的地

此拓碑日记为零零后书友小王在呈贡当地寻古拓碑日记,经其本人允许,转载以飨诸君。

文中所载文祖尧为理学先贤。与子孙文俊德、文化远三代学者名扬云贵,为云南地区著名的学者世家。可惜韦力先生之《觅理记》未能收入。这次对文家祖茔的碑拓发现尚属首次在,丛林之中寻得文脉,实属不易。甲申之年出身的小王能在休学期间做这样一个活动,实有韦力后范,又略高一筹。

洛羊文家山小记

二○二一 · 七 · 十 晴

两年前拟绘制《民国呈贡地图》时,曾对老县城周边的山川地貌进行了走访及查证。在翻阅方志时,偶知在“出城北(记忆偏差,应为东)数里,有文家山。为文氏祖茔。”但由于时过境迁,旧貌全非,知者凋零,因此一直对文家山的具体位置不甚明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个人,文祖尧。文祖尧字心传,号介石,是明清之际著名理学家,呈贡可乐村人。曾任江南太仓州学正。他在任期间兴文教,修文庙,倡导儒学正宗,使娄东(太仓)文风一新。同时还对经济困难的云南籍学子倾囊相助,使其安心完成学业。故颇负盛名。不仅如此,文祖尧还精诗赋,与同时代的中峰苍雪、吴伟业、钱谦益等人多有唱和。明亡后焚冠不仕,隐于同乡中峰苍雪禅师处。逾十余年南归,病逝于湖南。娄东文士闻之无不痛哭,作文悼念,辟文公故居为“思贤祠”。其孙文化远扶灵回呈贡,葬文家山。

他是较早促进云南与江南两地进行文化沟通交流的学者之一,对呈贡乃至云南有着重要意义。但相关实物资料极缺,三年来我们一直在不断寻找。

开启寻访之旅

半个月前我们在洛羊拓碑时,有幸结识了龚老师——一位敦实且热心文化事业的当地人。在交谈中得知他们村后有一条山沟叫“文家箐”,在向阳一侧坡顶平地原立有石桅杆一对,人称“文家坟”,其一已倒,断为两节。“路不好走的。”他顿了顿,认真说道:“石杆据说与文大章相关,是文物了。你们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文大章?!”我们不禁惊叹起来。据我们现有资料显示,文大章正是文祖尧的十一世孙。这或许会使我们对文祖尧的了解又近了一步。于是与龚老师约定了时间,准备一探究竟。

接连一星期多的阴雨使得计划被完全打乱。今日适逢周末,天气初转,正是好时节。我们备好梯子,便联系了龚老师上山。

那确实是马帮走的山路。近70度的陡坡,看似干燥龟裂的路面下实如粘稠的热巧克力般,稍有不慎,寸步难行。才到山脚便给我们的两驱suv来了个下马威。宋老师不信邪,咬咬牙又是一脚油门。如此山路,如此架势,看得我直冒冷汗,可车也只是往前一耸便又没了动静。我们面面相觑。龚老师微微一笑说:“去村里开我的吧。”

疑为介公墓碑座

四驱车登山同样不易。尽管龚老师表现得游刃有余,这一个坑、那一个拐,依旧颠簸的使人头昏。下车后带好用具,扛上梯子。勾着腰钻过低矮的树丛,又通过一片没过胸口的高草与蕨,远远看到一根石桅杆耸立其间。那就是目的地。

走近了看才愈觉得威武。石桅杆为花岗岩质,通体高约4.5米。石柱八棱八面,除正面刊有对联的下联外,其余均未施雕刻。惜年久,表面附了一层青苔,有小字及印章已漶漫不清。顶端用石榫连接,立有一小狮子,脚踩绣球,憨态可掬。我喷上些清水便开始逐一清理字口。

刚清理好,宋老师的白芨水也稀释好了。裁下两条四尺对开接好,喷了白芨水,架好楼梯,便开始上纸。石柱上的大字字口极深,如刷平纸再打字口,破损多,在野外禁不住山风与日晒的考验,不利于传拓;而且后续揭拓片时困难不说,单是修复破损就要多出几根白发。要不得。因此,纸须先紧着字口上。四周略有小皱,可以用打刷打平。时间紧,上来一次不容易,我们决定用易把控的朱液作拓。

施拓

午后的太阳毒辣,直叮人。不一会儿便热得满头大汗。经过近一个小时上千次的捶拓,总算得到了第一幅拓片。有意思的是,其时间记为“岁次柔兆困敦仲冬月”,即丙子年。这是太岁纪年法,本质还是干支纪年。后来逐渐成为了一种对干支的雅称。这样的词在史籍中,尤其是《资治通鉴》里经常出现。“书诗传家”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按礼制,石桅杆多是成对出现的。那与之相配的另一根呢?终于在相距20米的小坡下,我们发现了被摔成两段的石桅杆:下段与基座连为一体,刊大字九个,小字有缺损;上段散落旁边,小字完好,刊大字五个;由石榫相连的石狮子早已丢失。字口表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没有尘埃。我们决定分纸将其拓好,再装裱成一幅近乎完整的拓片。因方便操作,于是便用朱、墨液各拓得一份,兼作资料留存。

倒下的另一处石桅杆及基座

一切完毕,整理拓片时又发现了“前明娄东”“介(已残毁)石公祠庐”“重修墓”“后裔文大章”等字样。基于此,再结合资料所载的“十一世孙大章”等,我们将这一对石桅杆的建造时间大致推断为清晚期至民国。那么毫无疑问,石桅杆后不远处依山的土堆便是文祖尧的坟茔了。

我们怀着极崇敬的心情参拜了文介石公坟茔。起身时,却发现墓穴已然被盗挖,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杂草丛生。一代理学宗师竟是这样的归宿!可悲可叹!

几缕残照,鹧鸪声中,只留得千载白云不知疲倦地悠悠远去。它大概是去介公那儿吧?

坍塌的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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