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鸿短篇小说《陆丰码头》(5)

谨以此纪念为复兴中华奉献的先辈们

鼓浪屿吴宅,汉波春节前终于回到家里。第二天一早,永裕就驾船从白水营赶了过来;两人在书房一谈就是一整天。

听汉波讲完这四年多经历,永裕感叹道:“哥,你这经历颇有传奇色彩。要不是家里这摊事,我真该与你一起游历游历南洋,也不枉人生一程。”

“不急,等我们这边上轨道了。你过去陈叔那边呆一段,也感受感受。我还没到家,陈叔的信就到了。他把参加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情况告诉了我:这一次全代会通过了中山先生提出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政策,决定开办陆军学院培养军事人才,为东征、北伐做准备,未来几年中国革命形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为我们创业提供了难得一遇的机遇。叔的意思是要我们抓住机会、只争朝夕,争取在实业上有所突破,支援革命、服务民生;他愿倾全力支持我们。”

“好,我这几年等的就是今天。我家船队经这些年发展,也已扩大到大小船只10艘;虽然都是木船,但却恰好适应九龙江各溪流及近海各港口水况;茶楼也按你信里说的模式开了,生意还不错,就是还没进一步往外发展。”永裕打开带来的画卷,比划着说道:“这是我根据勘察画出的九龙江流域及厦门、泉州等闽南地区河流、港口图;我们的货物航线已开通上到流域内靖城、小溪、芗城、石码、月港,下到厦门、泉州、东山、汕头的运输。”

“我临回来和陈叔仔细研究了你送去的材料,决定以白水营为基地,建码头和米厂;

码头免费供所有大小船只停靠、码头堆场除米厂货物外也可在当天免费供各商贩使用;服务九龙江上下游民众物资往来交流,推动白水营商贸发展。漳州本是‘鱼米之乡’,米厂拟建成闽南最大米厂,先实现你说的‘浮宫白水营,小溪透靖城’小范围往来,然后实现九龙江流域货物流通,再加工销售厦门、泉州、漳州等中小型城市;下一步再谋划向福州、广州、上海等大城市布局,最终与陈叔他们实现海内外内外贸优势互补、共同发展。”

汉波拿起永裕带来的另一张白水营镇区及周边图,指着说“我们衡量了一下,决定把这儿—‘圳仔顶’建成可停靠千吨及以下货船的码头。”汉波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一张自己画的《规划图》:“码头后建米厂,米厂旁边建仓库;码头旁建一客运站,我准备订购两艘动力客运船,先开通从白水营到厦门,到月港、芗城客运航线;方便居民、商贩往来出行。”

“等等。”永裕摆手拦住汉波:“你这样得花多少钱知道嘛?你到底准备投资多少,有把握嘛?”

“我这次先期带回来10万银元,后面不够的我爸和陈叔会再出资支持。”

“多少?你再说一遍。”永裕张大嘴,不相信地问道。

“10 万银元。怎么了,你不相信?就是我刚才说的从陆丰讨回的货款;侨批在我还没到家的时候就到了。”

“真有你的,10万银元,哥。”永裕摇着头说:“你继续说、继续说。”

“这是第一步。”汉波指着图纸继续说:“我和我爸、陈叔计划—第二步,在这建一小型船只修造厂;后面建一排房屋,作为搬运社和工人宿舍。第三步准备建副食品厂、设立学校和医院;当然这得看前面运作情况再定。”

“哥,你这是要把白水营建成、建成···”

永裕一时找不出话语形容表达。

“这次我回来时去汕尾考察过了。广东人形容汕尾为‘小香港’,我要让白水营变成福建的‘小香港’。”

“哥,你这计划,我不是在听‘天方夜谭’吧?不要到时候闹出一大笑话。你呆在厦门没什么,我可是白水营人,会被指着鼻梁、戳着脊梁骨骂死的啊!”

“永裕,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这计划我临离开星洲已和陈叔核算过了,昨天也和我阿爸商量过了。他们均表示要倾全力支持!其实,不动用到他们资金,以我这几年在南洋拓展的茶业、米业利润也足够支撑这项计划。当然,我们闽南人讲究‘未先赢先想输’;所以我分几步走的考虑是要以前面赚取的利润滚动投资后面。这样才能分散风险,立于不败之地。现在,关键是如何争取当地父老乡亲的支持了。这就得看你了!”

“你这《规划图》给我,我得消化消化。白水营80%以上是陈氏族人,要办这么大的事,得各房头的家长们同意、支持;这次春节期间拜年跟他们商量商量再说。”

交谈间吴景天回来了:“永裕来了,晚上在家一起吃饭。”

“不在家吃了。哥回来,几个同学提议几年没见、一起聚聚。我在绿岛订了个房,等会我们就过去。叔,您看哥这计划有把握吗?”永裕还是不放心,想求证一下。

“有把握,我同意。他还没到家时,他叔就来信说了;昨天我跟他合计合计,大方向没错;我全力支持。白水那边就靠你了。”吴景天给了颗定心凡。

“那好,叔,既然你和陈叔都支持;我就更得全力去争取了。这对白水营可是大好事呀!”

站在厦鼓轮渡上,陈永裕终于心神稍安;而吴汉波的心思却已飞往更远的地方:“我终于明白了陈叔的心愿。我回来考察过合浦港,加上你提供的月港资料;既然月港、合浦可以成为‘海丝’出发地,他是想让我把白水营也建成未来的‘海丝’出发点,为重振‘海丝’添砖加瓦;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完成他这一心愿?!‘为有乾坤共清明,不悔青史未留名。’他知道家乡陆丰没有这条件却宁愿把机遇留给符合条件的地方,这‘放眼天下、胸怀四海’的胸襟确实值得我们佩服!”

“你这计划若落实成功,我得替白水民众感谢你;这可是几代人的福祉啊!”

“别说感谢我的话。要说感谢得感谢你们陈氏的先民。他们给你们留下这么好的条件!我在汕尾时看到,陈炯明花费了10多年时间才勉强建成几条马路;你们先人却已在多年前就把基础规划建设好了。我这计划只是‘锦上添花’,只起到点缀、催化作用。”

绿岛酒楼,几位同学已先到场等候。汉波一到就被寒碜指谪:“这南洋留学回来就是不一样啊,我们都等候大驾光临;半天了才姗姗来迟。学长,你是不是洋墨水喝多了,有点看不上我们这帮‘本地鸭’了。”

“对不起、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了,劳大家久等了。”汉波双手抱拳,连连道歉:“秋香,你这嘴巴还是这么厉害,等会我拿块鸭屁股堵住你嘴巴。哎,说真的,你没提起,我倒还真忘了曾经是你们的学长。”

“你看、你看,这叫贵人多忘事;现在是‘留洋派’了,就把我们这帮难兄难妹给丢一边了。”

“你就别再寒碜学长了,要不是他,你这秋香早在当年就被高年段那长满麻子的‘唐伯虎’给点了。”永裕插话。

“呀,你这家伙除了打架斗殴,就会听他的指挥冲锋陷阵;现在还学会了拍马屁了。”

“好了,别斗嘴了。永裕,赶紧叫上菜,肚子都咕咕叫了。”汉波圆场道。

汉波应同学要求简要介绍了星洲之行的经历,不过他只谈求学事宜,其它的就忽略不提。

“你那‘跟屁虫’没跟回来?”秋香问道。

“噢,她还有一年学业未完成。今年,我是说公历年,毕业了就会过来。”

“秋香,是不是想重温旧梦,你现在可是有家有后的人了”阿靖插话道。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是关心关心。毕竟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还别说,我可知道你当时让你哥约汉波吃饭的事。你现在还不嫁人,是不是另有图谋?”秋香得理不饶人。

“好了、好了,别又斗上了。快好好汇报汇报你们近况。岁月不饶人,转眼我们都二十三岁了,马上就年届二十四了。”汉波转移话题。

“汉波,你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几位同学谈了近几年经历后,一直少言寡语的周玮问道。

“这个我来说,”性急耿直的永裕象倒豆子一样把汉波的计划一五一十端了出来。汉波想阻止,但当着同学面又不好意思。

“什么,去白水营建码头、办米厂?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还是南洋那热带气候把你熏晕了?以你的学历、经历,随便在厦门找个高级职位多简单,包你吃香喝辣的、天天泡妞都没问题。跑到白水营那穷乡僻壤,回一趟厦门都不容易。是不是还想救国兴邦,有必要嘛?”秋香不解。

“哎,你可别贬损我家乡。你是没去过,去一趟保准你呆着就不想回来了。”永裕马上反驳。

“我也不是想干什么大事,城里呆久了,就想找个世外桃源之地。嗳,等我码头、米厂建起来了,我还欢迎各位去参观访问,有兴趣的话我们还可以共同发展。”

“还桃源胜地、一起发展,这家伙从小就好高鹜远,不安分守纪;这样折腾,有他好受的。”聚会结束,秋香与阿靖同路回家,两人边走边议论。

“我可不这样看,我觉得他这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想法。我怎么觉得你的说法有点‘酸葡萄心理’,是不是还记恨他当初不应约跟你约会?”阿靖反驳道。

“少来,这都多少年的陈年老事了,早就烂肚子里了。谁还记恨?我现在家庭幸福、老公收入高、儿子听话,过得多舒服。听他那计划,得花多少钱,他老爸一开茶店的,能有多少钱让他折腾;我是作为同学,担心他一事无成、活受罪。”

“我不这么认为。到时,码头、米厂落成,我可要乘他的客运船过去看看。”

“要去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能耐?”

大年正月初六,吴汉波就出现在白水营。

他和永裕走在马路上,慨叹道:“我第一次到白水营是你到厦门读书放假时。10年过去了,白水营却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真可惜了这方风水宝地了!”

“这些年兵荒马乱的,还好没遭遇什么大灾难;能保持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永裕也感叹道:“快走吧,家长们都在等着呢;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说服他们吧。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陈圣王爷庙旁的陈家祠堂内,陈氏家族六个房头的家长们按顺序围坐在长条型议事桌旁;坐在主位的是长房家长陈汉夫和里长陈番薯。吴汉波跟着陈永裕走进来,汉波对各位抱拳施礼;永裕按照礼数介绍汉波,又引着汉波一一按顺序介绍完各家长。两人在进门的客人位置上坐下。

“汝就是那说要来投建码头、米厂、船厂的吴汉波?”陈汉夫先开口,一半国语、一半闽南语;大概是觉得汉波年纪轻、书生气重,他的眉头已先皱了起来。

“阮是,”汉波站起来恭敬答得:“小辈祖籍安溪,世代经营茶叶买卖为生,现住在鼓浪屿;小辈刚从南洋星加坡念完大学回来。因与永裕是中学同学,曾到白水营呆过,看好白水营这块风水宝地,故而想来这儿投资兴业。”

“一学校刚毕业学童,就想建码头、办米厂?你知道码头怎么建、米厂怎么办嘛?”汉夫明显抱着怀疑。

“是这样,我叔陈祐豪本为广东人,在星加坡星洲建有米厂、码头,至今已10几年经营发展历史;到过星洲的华人都知道‘陆丰米厂’的大名。我在星洲读书就帮他经营米厂、码头;他了解闽南后,认为在我们白水营办米厂大有可为,所以才让我回来开办米厂。但稻谷本为笨重东西,没有码头无法装卸,故先建码头后建米厂是根本。”

“永裕跟我说你要建的不只这码头、米厂,还有船厂、搬运社,什么副食品厂、学校医院,罗罗杂杂一大堆;那你到底准备多少钱投啊?”

“具体规划小辈等会再详细介绍,我先讲钱的问题。”汉波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这是交通银行的银票,上面清楚写着10 万银元。”他走到陈汉夫和里长身后,把银票拿给他们看,“这就是我要投的第一笔钱。”

汉夫拿过银票,前后仔细端详两遍,又拿着让里长看后,才把它还给汉波:“嗯,我收过银票;没错,是10万银元。”

“你就是春节前就在传的收了南洋东家10万银元货款,没还给东家;拿着跑到这儿办厂的伙计?”一听10万银元,四房家长陈怣番就插嘴了。

“啊,什么货款没还东家?还有这说法?”汉波一脸不解,望向永裕。

永裕也是一头雾水:“哥,我可从没在外面胡说八道,这谣言从何而来?”想了一会,他猛地一拍自己脑袋;转向陈怣番问道:“怣番叔,这事是不是诰婶告诉您的?”

“正是,她说听你亩(老婆)讲的,说你厦门同学在南洋当伙计时偷拿了东家10万银元,怕东家讨;跑到我们白水营要办厂。”

“这渣亩人(妇道人家),我只跟她说我同学从他叔的南洋米厂里拿了10万银元货款要来我们白水营办米厂,怎么传出去变成偷的呢?哥,对不起,这女人在外面乱说;我回去好好修理她。”

汉波笑了:“修理就不要了,她一女人家不清楚事情缘由,胡乱猜测;你还跟她一般见识。”他拿着银票逐一给各位家长过目:“不管怎么传说。我们码头、米厂就叫陆丰码头、米厂。建成后,我叔,也就是我们陆丰集团董事长陈祐豪会亲自来拜访各位家长,跟大家共商下一步发展计划。”

汉波把永裕放在桌上的《规划图》拿起来,挂在窗户边的一块木板上:“现在我向各位家长汇报我们的计划···。这些安排我想永裕已向您们汇报过了,我再补充两点,这是春节期间我跟我爸、我叔探讨定下来的:一是让白水营亮起来。”

“亮起来,什么亮起来?怎么亮起来?”

“您们都到过厦门吧,厦门到晚上街道都有路灯、家里有电灯。我叔提议:米厂购买更大功率发动机,在各马路主要路口竖立电线杆装上路灯,把电线铺设到镇区各家各户装上电灯;用米厂机器发电送到街道、家里,让整个白水营用上电灯、亮起来。”

“这好,这好。以后学童们也不用在煤油灯下做作业,出门、家里也不用黑灯瞎火的。”

“二是用工,一期项目共需工人300多位,除了几个技术工人外,全部招聘本地劳工;全部项目建成总共需要1000到1500工人,也全部面向本地招收。三餐由食堂供应,没有住房的由厂里解决住宿;医院除药费外对所有白水营民众免费开放,学校也一样。”

谈完计划,他走回座位,仍站着:“各位家长、里长,小辈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走过上千万里路、经历过一些风风雨雨;‘有志不在年高’,小辈作为一个外地人,来白水营投资兴业的信心和诚意是确信无疑的。况且永裕也到我家了解过,我爸、我叔均表示全力支持我们。这样,项目是必定会成功的。不管我这10万银元是怎么传说来的,我既然带来就没想带回去;刚才我从‘圳仔顶’过来,那里还是一片荒地;如果各位长辈还有所怀疑的话,就把那块地交给我,让我把这10万银元投下去,把码头、米厂建起来;我人可以走,但钱投进去,码头、米厂是搬不走的。望各前辈斟酌斟酌!”

一番话听得各位家长频频点头。“番薯也,汝是里长,汝怎么看?”汉夫问里长。

“计划听起来是不错,地是四房的;怣番兄怎样看?”

“永裕是我四房的下辈,既然引伊同学、兄弟要来投,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尹投下去出效果不是个卡好。”

“汝既然愿意阮没意见。不过,这呢大项目阮着向县长报告报告。”

“报告我来写,还得劳烦里长送去,同时邀请县里派人来参加奠基、开业仪式。”汉波说道。

大年正月十六,陆丰码头、米厂正式奠基开建。经过几个月紧锣密鼓建设;八月十六日,陆丰码头迎来了重大节庆节日:这天,码头起用、米厂开业,两艘直航厦门、漳州的客运船通航,白水营镇区通电亮灯同时举行剪彩仪式。

一大早,汉波就被吵杂的人声吵醒。他走出建在米厂上面的办公室,往下一看:码头边的客运站前挤满了带着蔬菜、粮食、肉类、海鲜的旅客;许多白水营民众都想乘坐这首航客船去访亲问友。

看到站到栏杆边的汉波,民众欢呼起来:“吴掌柜的,有您这客船;我们出门方便了。谢谢!白水营民众感谢您!”

汉波微笑对民众挥手致意。一阵锣鼓声,一群舞龙、舞狮的队伍出现;指挥的陈永裕把龙狮队伍带到指定位置,跑上米厂顶层:“哥,这居民们都高兴得睡不着,早早就把我吵醒;说这白水营开天辟地的大事得早到场。你看,他们闹得多欢快!”

“好,闹。让他们尽兴闹!不过,永裕弟呀,这些天你忙得没天没夜的,可要注意休息啊,可别累跨了。后面还有很多具体的事务要你去办呢。”汉波关心道。

“没事,我们分头再各环节检查一下,别出什么纰漏;八点准时举行仪式。”

汉波走到客运站旁,民众纷纷围了上来;汉波与几位老人握手说道:“以后我们客船会按潮水情况,公布每天出行时间,一天上午、下午各一班;大家只要关注客运站提前公布的一周航班时间,提前10分钟到码头就行了,不用这么早来等候;我已经交代客运站,凡是白水营民众,特别是商贩,都可以返程再买票。各位长辈若有什么建议尽可提,晚辈必定采纳。”

“掌柜的,谢谢了。以后我一个礼拜都可以轮流去看在厦门的儿子、在漳州的女儿了;不用再千盼万盼了。你是活菩萨啊!”

“为白水营民众服务,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只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汉波连连抱拳弓腰致礼。

客运站上自鸣钟敲响八点钟声;九龙江上六条龙舟、码头上六条龙狮锣鼓敲响,码头边鞭炮、烟花齐鸣,米厂安装的德国造克虏伯发动机、码头边江上客船发动机同时启动;司仪高声大喊:“请地区行署马专员、海澄县陈县长、陆丰集团副董事长吴景天、陆丰码头总经理吴汉波为陆丰码头、陆丰米厂、陆丰客运站开业剪彩!”

剪彩完毕,米厂碾米机启动,一袋袋稻谷顺着输送带倒入机器,哗哗白米滚出机器随即流进大小包装袋;客船鸣笛在六条龙舟引领下缓缓开动驶离码头、驶向南溪下游;码头上龙群、狮队翻腾舞动,鞭炮、烟花再次齐鸣;一派热闹非凡。

吴景天、吴汉波、陈永裕带着行署、县里领导、里长、陈氏各房家长、商会成员及参加开业仪式各位来宾走下码头台阶,走进米厂、客运站、仓库、食堂、工人宿舍、发动机房、配电室参观,汉波一一详细介绍;最后来到米厂议事厅,分主次座位坐下,招待人员上茶水,汉波指着议事桌上的沙盘模型介绍几期建设规划和想法。最后他说:“亮灯仪式在中午加工机械暂停运转时,将分别进行路灯、民居试送电,检查无误,太阳下山将正式亮灯。居民住户用电到晚上十点统一断电熄灯,路灯到早上太阳出来后停电。”

“好,好。考虑得很周到!”马专员、陈县长等纷纷表示肯定、赞赏。

这一天,白水营比春节、元宵还热闹;除了各房头组织的活动外,男女老少也自发三五成群结对到码头、米厂、船站、仓库、食堂等地参观;临走还把印有陆丰标志的灯笼、彩条都带走,说要供在家里香案上烧香拜佛、祭告祖先。

太阳落下西边大帽山麓,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汉波和永裕带着给居民户装电的班组工人来到发电房后配电室。“掌柜的,我们都详细检查几遍了,用电注意事项也跟各家大人小孩都交代妥当了;您就放心吧。现在一家人都在盯着电灯看呢!您就下令送电吧。”一个班组长性急地催促道。

汉波点点头:“永裕,合闸!”“好咧。”永裕一口气把最上面分标注东南西北四方向的大电闸合上,又把底下标注路灯、各街区的十多个电闸也合上。发动机转速稍缓、发出几声沉闷声音,但马上又欢快顺畅地嘶吼着运转。白水营沸腾了:“亮了,亮起来了,有电了!”

一众人等走上码头、走到米厂顶层,望着眼下一片明亮的街区;众人均眼含泪花:“各班组,你们马上上各片区检查通电情况,一有问题马上汇报处置;同时,走进各家各户,再次强调安全事项。包括你们自己要注意安全第一,不可马虎从事。”

“是。”众人异口同声回答。汉波又交代:“这些天你们都辛苦了,我已交代食堂准备宵夜,你们轮流回来吃;今晚第一次通电,你们要再辛苦一晚,整晚巡查。明天各班组长把每晚值班人员名单报上来,每天要有一至二人值班巡查。”

“掌柜的,你放心;今天我们回去也是睡不着,一定通宵达旦值守。只是您和领班的最近都忙得不可开交,您们还是早点休息,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马上汇报。”

望着走下去的工人们,汉波感慨道:“这些工友都是实心人,他们看我们干实事;反而心疼起我们来了!”

“是啊,这就是白水营人。只要我们真心实意办实事、干真格的,你就是让他们赴汤蹈火他们也会万死不辞。他们讲情重义,我就一直以身为白水营人而骄傲自豪!”

“好了,我们就不要再深谈了。我看你眼睛都红起来了、眼圈也黑肿得不像样了;赶紧先回去休息。明天农历17,是我们开业后第一个墟日(集市日);一大早就又有得你忙的了。”

“明天码头、堤岸值守引导人员、搬运装卸工人都已安排妥当,就是现场协调一下而已;不会象今天这么忙了。我去休息,那哥你呢?”

“没事,你就先回去休息;我现在还睡不着,我陪我爸再四处巡查巡查,也让他体验体验。”

“那,哥,我陪您们。”

“不用,轮流值守、养精蓄锐,不能我俩都趴下。该叫你时我会通知的。”

吴家父子站在陆丰码头的江岸边,再无话语。此时,十六的月亮悄悄爬过对岸东面的岱帽山;皎洁的月光俯瞰着大地,月光下的南溪水哗哗流向下游;月光、米厂和客运站上面的路灯灯光、沿江民居窗户透出的亮光和江面倒映的点点光斑交相辉映。月朗星稀,但江面倒映的点点灯火就好像天上的星光在奕奕生辉;流动的江水更使这美仑美焕的画面变得象似也在向前一幕幕变幻一般,似乎在推动白水营滚滚向前、向前!望着此情此景,父子相视一笑,却都泪湿眼眶。

望着码头上的父子俩和这美丽夜色,坐在米厂顶层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几位同学也心潮澎湃。“我决定,明天乘早班船回去,马上收拾行装;明天下午就过来。”阿靖轻声却语气坚定说道:“这不但是世外桃源的享受,更是一番宏图大业的壮举;不管结局如何、有多少艰苦磨难,我要来和学长他们共进退!”“嗯,我也是,汉波、永裕他们需要人帮忙;城里那安逸的生活何曾有这里创业的惊心动魄。”周玮回应。平时最喜欢多嘴的秋香却罕见地沉默无语。

这一夜,不但汉波他们冥夜未眠;许多白水营家庭也是彻夜难眠。大人们走街串巷、访亲问友都在谈论今天的喜事。小孩们则在路灯底下跳绳弹珠、唱歌跳舞,谁都不想早一点回去;直到电灯有节奏的连续闪烁三下,提示再过10分钟住家电灯要灭灯了才一个个被家长拽回去。但家里的议论声却直到半夜才渐渐平息下来,月亮也沉入了西边。整个白水营在米厂发动机的节奏声、路灯灯光伴随下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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