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口的王木匠

作者简介:

王爱姣,女,山西省孝义市大孝堡乡长兴村人,厦门大学硕士研究生,现就职于哈尔滨新东方学校国内部

我出生在山西省孝义市的一个小农村,我家在村东口,老爸是个木匠。我是家里的老五,也是最小的。记忆中,每次跟人说我是家里的老五,别人总会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奇地问:“你家是不是一直想生儿子没生下,所以才有的你啊?”“你们那里都没有计划生育的么?”“不是为了要儿子,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我是我妈40岁的时候才生的,我上面的姐姐年纪大我一轮。计划生育有没有不太清楚,反正我来到了人间。”这是我经常性的回答。“家里最小的,那你爸妈肯定很溺爱你吧!”

是的,很爱,但不是溺爱

【01】

老爸是个木匠,但是他干过的行业却不止有木匠这个行业。为了挣钱,社会上出现什么新型的挣钱行业,他就去尝试。他种过十几年的果园,期间还开过养猪场,后来又经营瓷砖生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还算小康,能让家人衣食无忧。

正是因为他做过很多行业,所以自己从小就感觉家里的事情好多,人也好多,但是这么多人还不够用,我还要充当重要角色。别人的童年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而我们家到点就要起床,因为他的徒弟要来干木工活计,即使不起床,院子里那个大刨床一开动,朦胧的睡意一下全无。

到了夏天的暑假,别家的小朋友可以全天的玩跳皮筋,丢沙包,而我很早就要被叫起来到村里的早市卖菜。因为果园里的苹果,葡萄熟了,父母都到园子里摘葡萄,苹果给来拿货的人,哥哥姐姐也拿了货到城里去卖。果园里空隙地里长出来的南瓜、黄瓜、辣椒等蔬菜的销售任务就落在我的身上,因为家里能利用的劳动力就剩我了。所以从9岁开始,我就开始在村里卖菜了,那会儿拿不动杆秤,父亲就给买了个台秤,不会认秤,父亲就教我怎么认,不会算账,父亲就教我怎么用计算器。

记得那会儿,村民买菜时总会逗我,“你再算算,是不是多找钱了?”“姣姣这么能干,以后做我家儿媳妇吧!”……从那时候起,我就在村里出名了,本来就没几户人家的小村庄都知道王木匠家有个三闺女,年纪不大,就会卖菜了。

虽然那会儿每天起床时都很不情愿,很讨厌父亲,讨厌他又要让我去卖菜,害我都不能好好睡觉,不能好好过暑假。但是去了那里卖的时候,又感觉特别有成就感,一是有好多人夸奖,另一个是能卖到钱,而且卖货收入的少部分父亲会作为奖励给我花。有了钱,一个暑假的零花钱都不缺了。所以虽然我跟同龄的小朋友们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身后总是聚拢了很多粉丝。用我妈的话讲就是:“你不爱吃糖,但是你很喜欢糖给你带来的大姐大的感觉。”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要是没有父亲早早的让我接触社会,估计我之后也不会这么胆大,不认生吧。而且因为早早地开始劳动,体会到父母的艰辛,所以懂事的更早一些吧。

父爱就是那扇帮我们初识社会的大门

【02】

老爸是个木匠,所以他会用他的手艺以及赚得的钱去帮助需要的人。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过六一儿童节,不是因为那是我们的节日,而是因为那天会有好多少先队员们穿戴整齐,庄重地拿着牌匾,列队敲锣打鼓的到有贡献的村民家里表达学校的谢意。

老爸是木匠,但是他上过中学,他知道学习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所以每次学校有什么难处,去找老爸,他都会帮助解决。比如每个学期开学前,老爸都会把学校里坏的桌椅全部免费修理一番。学校需要修建新教室,老爸也会进行资金捐助,于是在我小学时期,基本每年六一儿童节都会为老爸送牌匾。

在我还没成为少先队员时,每次我都是屁颠屁颠的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路陪伴。轮到去我家送牌匾时,我就特别的开心,因为觉得这些穿的漂亮的学生都来我家了。等我成为少先队员,亲自作为队伍中的一员给老爸送牌匾时,才知道原来那个感觉叫做自豪感。

后来我还发现,村里有几个人总问父亲借钱,尤其是牛罗锅,年纪挺大,人矮,还是罗锅,无儿无女的,也不工作。当时就觉得父亲好傻,这个人一看就是不会还钱的那种,因为感觉他没钱还,而且以前借的钱还没还,怎么又借?两三次之后,我就忍不了了,质问父亲:“为什么前面借的还没还,又借给他?下次不要借了!”

父亲语重心长的说:“你看他年纪那么大,无儿无女的,还有病,人不是到了万不得已,谁愿意张这个口,他这个身体状况,以后想帮都帮不了了。人哪,谁都会有无助的时候,有能力帮别人的时候就帮一把,你帮了别人,你有难的时候,才会有人帮你。做人一定要懂得仁、义、礼、智、信,这样人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虽然那会儿还不能深刻体会这些话的含义。但是我知道了不管怎样都要乐于助人。

父爱就是那缕为我们指引人生方向的阳光

【03】

(深深的回忆,浓浓的父爱)

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不是很好,不是不好好学习,是不会学习,所以即使很努力,还是没有考上大学。我又不愿意放弃,所以出成绩之后就一直打听看能不能补习,结果发现自己的成绩太低,连补习的分数都不到,如果想要补习,还要交一笔补习费,而且还不确定人家到底收不收。

那段时间正好生意不景气,家里经济不是很好,邻居们知道我没考上后都对父亲说,女孩子家考不上大学就不要上了,找个好人家嫁了,比读书强多了。父亲只是笑笑没有回复别人。

过了两天,在一个周五的晚上,父亲对我说:“明天周六,早晨早点起床,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我的老同学,咨询一下你补习的事情。”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起床,拿了一袋自己家种的嫩玉米,就到城里了。快到人家楼下时,看到一个大型超市,父亲停顿了一会说:“要不我们再到超市买点其它东西吧,老同学,好久不联系了,一联系就求人办事,拿这点东西是不是不太好?”于是我们就去了超市,想买点更贵重的礼品。巡视了半天,最后我们觉得买汾酒最合适,它不仅是山西有名的特产,而且还上档次。但是接下来就纠结了,我们是买200多的10年精酿的汾酒呢?还是300多的20年精酿的汾酒,我们想买300多的,但是苦于囊中羞涩,若把钱全买了酒,就没钱干别的事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老爸一狠心一跺脚把身上的钱全买了300多的20年精酿的汾酒。结账时老爸说:“只要你将来能在学业上有出息,这些钱花的就都值了。”听完,心里一紧,鼻子一酸,眼睛里溢满了晶莹剔透的东西,我赶紧背过身去,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决不让老父亲再为我的事操心。

其实前一天晚上,父亲睡着之后,母亲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父亲的这个老同学是他的初中同学,现在在学校教书。一起读书的那个年代,他们玩得很好。只是毕业之后,人家选择了教书的行业,而父亲选择了木匠这个手艺活,随着社会对教育者态度的改变,人家慢慢的位高权重,父亲还是普通的老百姓。父亲的性格又是那种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越是那种位高权重的人,他越离的远远的,而只有有困难的,他才会主动接近,扶弱济贫。所以虽然是老同学,看到人家职位越来越高,他也就不怎么主动联系了。而且父亲最不喜欢求人办事,一般只要自己能解决的绝不求任何人。但是这次,为了我的事,一直犹豫不决。昨天下了很大的决心,给人家打了电话,约好今天见面。所以今天厚着脸来求人家了,看看能不能让我去补习,再调到个好班级。

到了人家家里,一进门,这个伯伯就热情地招待我们,还埋怨:“你拿这些作甚了?老同学,还客气啥?一会都拿走。“就这样,老同学见面,聊了一上午,叙了叙旧,我补习的事也有了着落。临走时,人家非要我们把东西全带走,最后推脱不下,我们把玉米留下,把汾酒拿回来了。

现在那瓶酒还在我家柜子里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老爸喝过各种各样的酒,有便宜的,有贵的,但唯独那瓶汾酒老爸一直没拆封,我在想他是不是在用那瓶酒纪念那次求人的经历呢?

父爱就是那支默默为我们奉献的蜡烛

【04】

父亲是个木匠,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木工活计,但是只要有点时间,他就会读书看报。小时候家里最多的杂志就是《家庭》,最多的报纸是农民报,人民日报,因为每年到定报的时候,他都会定。他说:“作为村里人,能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只能是通过读书看报了。“所以我的童年里经常会看到父亲坐在写字台前,在台灯下,带着老花镜认真读书看报的画面。

看着父亲看书,我也拿个书凑过去,假模假样的看,虽然那会儿书中的字没有装在脑子里。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有种意识,没事干的时候,看看书就不无聊了。所以现在,虽然自己也没有阅读太多书籍,但是至少在没事干时,会用有效的手段来打发闲暇时光。

父爱就是那个给我们榜样的智者

【05】

父亲是个木匠,虽然他是个木匠,但是他的心里不只装着木工活,他的梦想是用一生的时间游遍全中国。父亲从年轻的时候,就很爱旅游。那会儿,村里的人都不敢出去,害怕出去上当受骗,但是父亲不怕,所以年轻时父亲就去过好多省市,家里也有好多父亲旅游的照片。我懂事之后,父亲就会给我讲照片上的城市是怎么怎么样的,这些也让我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后来随着国家的繁荣昌盛,交通的便利,父亲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到目前为止,父亲除了新疆,西藏,因为心脏问题没敢去之外,其它省市都走过了。今年,父亲还和三叔去了一趟新马泰,出了趟国,也算是基本实现梦想了。

看着父亲一点点的实现梦想,我也不再畏惧我的梦想,梦想一定要有的,因为它一定会实现。

父爱就是那座给我们信仰的大山

【06】

随着子女们的长大成人,父亲也慢慢上了年纪。子女们都说,父亲操劳了一辈子了,接下来什么都不用干了,好好享受晚年生活吧。但是老人家还是闲不住,每天照样自己忙自己的事。

村里有几亩地,哥哥因为害怕老人家整天城里村里奔波辛苦,不让种了。但是父亲坚持要种,还说不要别人管,他自己能经营,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还种不好几亩地?

这些地里有的种地瓜,有的种核桃还有别的。这些年,每年秋收都会收获很多地瓜,收获的地瓜有些送给亲戚,有些哥哥姐姐们拿了当人情送给他们的朋友,还有一些留着自家吃。

有次我问父亲,我说:“爸,你看你种的这些东西,除了自己家吃的,都送外人了,这么亏,还不如不种呢?买着吃也比这个便宜。”

老爸说:“怎么能亏呢,你哥哥姐姐们办事送人情,买其它东西送不也要花钱么,但是咱这个自己家种的,又不贵,还有心意。”直到这个时候我才豁然开朗,一直以为父亲是舍不得几亩地闲着,原来他是为子女们省钱,谋福利啊!

父爱就是那场滋润我们心灵的甘霖

写到这里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突然在心头萦绕“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亲爱的爸爸,谢谢您做的一切,双手撑起了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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