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罗明军:老张与小李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94】

老张与小李

湖北黄陂        罗明军

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

老张75岁，小李73岁，他们相濡以沫整整五十年。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结合，老张和小李到今天各自的称谓都没有变化，他依旧喊她“小李，”她仍然叫他“老张，”可能剩下来的时间也不会变了。

五十年前，俩人专科毕业后，他们响应党的号召，分别从不同的省份来到西南大山深处支援国家“三线”建设。

热情似火的年代，尽管物质匮乏，但精神丰富。老张拉的二胡有板有眼，小李的舞蹈也十分出众，俩人都是厂里的业余文化生活骨干。反映西藏农奴翻身得解放的舞蹈《逛新城》，老张和小李饰演父女惟妙惟肖，成了厂子里的保留节目。

每次排戏很晚，老张都会顺路送小李回女工宿舍。

小李记得那天下着大雪，他们踩着厚厚的雪，心里热乎乎的。他俩一向说得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有说有笑，却在回家的路上反而没话可说了。

路很短，走的时间却长。俩人默默地，只有脚压雪的吱吱声，那是一种甜蜜的尴尬。

她担心而又期待地预感到，老张这天要表示些什么了。在河边那段宁静的路上，朦胧的月亮知趣躲了起来，老张突然抑制不住地把小李拉到怀里。没有防备的小李猛地推开老张，气得大把大把抓起地上的雪朝他扔去。他呢！竟然像傻子一样一动不动，任她把雪打在身上，直扔得他像个雪人。她打着打着，忽然停住了，呆呆地看了他片刻，突然扑到他怀里。她感到，有种火烫般的激情透过他身上冰凉的雪，传到她身上……

他们的恋爱就这样开始了——从一场奇特的战斗开始。

恋爱是甜蜜的，困难时期，小李说想吃油条，老张就骑上自行车满世界找油条。为了保持油条的温度，老张把油条放在棉袄里裹住，一路飞奔。小李吃到的油条还是热乎的，看着老张满头大汗，小李把油条送到老张的嘴里，让他也尝一口，老张说在回来的路上吃过了。小李责怪老张买的油条碱放多了，不好吃，老张不信，小李让老张尝尝，他咬了一口，觉得没有什么怪味，小李又让老张再试试……幸福的日子就这样甜着。

结婚了，单人床一并，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女儿出生了。

革命理想高于天，工作学习和生活必然发生矛盾。年轻时的老张和小李也有拌嘴的时候，孩子的尿布、屎布堆老高，没有生活经验，是让姥姥来还是让婆婆来帮忙，俩人发生了分歧。

最后还是婆婆来，生活中同样遇到了婆婆和媳妇同时“落水”先救谁的选择题，老张的答案是：先救母亲，再去救你，如果救不了你，我也陪你一起淹死。

但是不管吵得如何热闹，最多不过两小时就能和好。他俩仿佛倒在一起的两杯水，吵架就像在这水面上划道儿，无论划得多深，转眼连条痕迹也不会留下。

抓革命促生产大干快上的年月，当过厂长事事争先的老张落下了一身病。

上级组织安排老张去大城市落户养老，他却倔强的选择在西南边陲小城留守……

老张在病床上躺了多年，儿女们为了尽孝心，排班轮流照看。时间长了，孩子们也有不尽心的时候，喝不到水和尿床的情况时有发生。老张没有表现出来不满，只是撵孩子们走，儿女们必竟有自己的工作。照顾老张的事自然落在了小李的肩上。为了处理好家务事和照顾老张，小李买了个铃铛放在老张的身边，告诉老张，有情况你就摇一下铃，小李就来处理了。老张这样试了几次，办法还真管用。

从大城市来看老张的老同事，老张都要显摆一下自己的“号令，”已显示自己在这个家的权威，小李应声而到。

日子总是这样在不经意中溜走，五年之后，老张在小李的精心护理下奇迹般恢复了健康。

雪地里又看见小李挽着老张，相互推让着手里的油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