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走笔』陈玉洲/看那满天的星星,娘你看到儿子了吗?
看那满天的星星
娘,你看到儿子了吗?
亲爱的老娘:
春节过后,我和您儿媳燕燕去了趟南方老部队。令人高兴的是,忠骨笑慰硝烟尽,边城处处是崭新的面貌。特别是一睹了令人向往的桂林山水,养了眼,醉了心。这也是您生前一直未曾实现的遗愿。那里的风景确实很美――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但我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土窝,那里山水再美,不如家乡美,更不如您躺着的这一方弹丸之地美。因为这里有您的温度及浓浓的乡愁。这才是我的精神殿堂,是令我柔肠百结,牵挂一生的地方。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
今年清明到来之际,全家商定放弃出行旅游,一家三代五口人实现“认祖归宗”心愿,驱车百里之外为您扫墓。此刻,车上的收音机里不停地播放着诗人余光中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乡愁》:“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车窗外,细雨濛濛,给大地罩上了一层轻纱。远处花红柳绿,一片春意盎然。但我无心观景,归心似箭。唯有公路两侧那开满枝头的洁白梨花,寄托着孩儿无尽的哀思。“老陈,老娘的坟墓快到了。”妻子的提醒让我心情更加紧张、激动,大有古诗人所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之感。
“老娘,孩儿来了。”
一座陌生而熟悉的墓头映入眼帘。跪拜仪式后,紧接着用传统的方式,进行了紧张而有序的扫墓仪式:拔野草、上新土、上供品,燃鞭炮。最后,我们在您的坟头上种了两棵翠绿的小松柏。就让那小树像小哨兵一样陪伴着您吧,以解您的孤独寂寞。燕燕还提议,明年我们只种树,不烧纸了,这样既环保,又能追思,一举两得,大家一致赞同,齐声称好。
老娘,台湾作家龙应台说过,“作为父母的子女,作为子女的父母彼此的身份,是在一生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目送中完成转换,只是第一次的目送是成长,最后的一次却是永别。”斗转星移,时序更迭,如今掐指算来,您一晃离开我们快八年了。记得您走得那天正好下着鹅毛大雪,真乃天地与我同哭。就这样阴阳两隔,尽管叩破额头,嘶哑着咽喉,看不到娘的身影,也听不见娘的声音,眼前仍是黄土一丘。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流:娘呀,纸钱飘飘,那是孩儿不变的思念;大雪纷飞,是孩儿不尽的哀思和怀念;鞭炮阵阵,那是孩儿泣血的呼唤啊。
没有了娘,我就像丢了魂。每天清晨,我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您。撕去五月的日历,我想到母亲节。在母亲节前一天,我半夜起来,在房里转悠来转悠去,挑了一堆你喜欢吃的东西,下意识要送给你过节的。礼物办齐,大哭了一场。物是人非,母亲节的礼物,如今还可赠与谁?我始终不肯接受,那年的母亲节没有了母亲,而且以后所有的母亲节不可能再有母亲,从来没有为母亲过过一个隆重的母亲节,是我的终身之憾!
岁月的风铃摇醒尘封的记忆。那年,当您看到我考取县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高兴极了,当天晚上,就杀了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在那个“鸡屁股”当银行、物质资源相对匮乏的年代,那算是对我极高的奖赏和鼓励了,那也是我记忆中我吃饭最香的一次。也就是那一年,为了让我上高中在学校住宿倒换粮票,你竟然背着我爹,把家里12亩责任田里急着安苗的玉米种,拉去乡粮站倒换成了粮票,你从衣裤口袋里掏出了用小手绢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叠叠粮票对我说:“儿子,你先拿着这些粮票,以后我再想办法。” “娘呀!那可是咱们家责任田的命根子啊!” “你只管好好上学,娘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读书呀”。我聆听着您语重心长的话语,望着您那瘦弱的身躯,双手捧着那带有您的体温的一叠叠粮票,顷刻间两腿像踩进了棉花垛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您的膝下,哽咽着大声呼喊:“娘,娘呀!” “儿子呀,快起来,这样娘心里更难受!”就这样咱们娘俩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事后,我才知道,我爹为此不依不饶,和您打了一场大架,害得您黑灯瞎火地挨家挨户地满村子到处借玉米种。
当生活把我推向南方那场战事时,你更是四处求神拜佛,祈求神灵保佑我。也许是您的心诚所致吧,在一次执勤巡逻中,不慎迭入山沟,我的背部、腰部等多处受伤,差点见到“马克思”。 1987年我从部队探家归来,跟您说起这件事时,你笑吟吟地说:“没事儿,儿子。那时我到哪个佛庙烧香,神灵都说给你戴上了铁甲帽,不会有事的。”虽说我不信神,但您的那份虔诚和挚爱却永远地铭刻在我心中,强烈地感受到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深刻含义。
那年端午节,一场大病您住进了医院,虽经医生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是却成为了植物人。娘呀娘,咱们全家与病魔的斗争旷日持久,不亚于八年抗战,打得慷慨悲壮,正如您所要求的那样,个个有骨头,人人是好汉,用血肉之躯为您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家庭港湾”。您经常说,指不上眼珠子,还指望上眼眶子?您可真有福,眼珠子、眼眶子都指望上了,祖孙三代纷纷床前尽孝。虽然这样,可是您的孩儿我还是对卧床中的您放心不下呀,每天晚上神经绷得紧紧的,从未睡过一个踏实觉。为了不让您卧着耨着,我每隔两个小时,给您翻一次身,更换一次尿布,久而久之,我的生物钟比小闹钟还灵。也许是儿女们的反哺之心感动了上苍,又或许是您不忍心看到日渐憔悴的儿女最后失望,您终于战胜了医生“最多能活两三个月”的预言,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您竟然又活过了四个春秋。您的儿女忠诚的守望和坚持,告诉了世人一个道理“爱可以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死神也不例外。”尽管如此,我们这些被您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儿女,很难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一些邻居大婶大娘看到我原本偏胖的体态逐渐变得瘦削,都心疼地说:“玉洲呀,让你娘走吧,你娘受罪你受累”。可是他们哪里明白孩儿的心思:只要您有一口气,我就会伺候您。有娘就有家,只要您活着,我们就有娘,我们的根就还在。因为有您的存在,让我感受到有娘的温暖,家的温馨。因为有娘,这个大家庭才有希望,才有凝聚力。
五月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四季中最美的时光。可我最怕过五月,因为五月是母亲的节,而您又是五月端午节病倒的。所以,每当过这两个节日时,我都会潸然泪下。五月的鲜花送不到您的手里,五月的棕子送不到娘的嘴里。人们说啊,星星是母亲的眼睛,所以我看不见娘,我就每天晚上独自一人看天空,看那满天的星星。娘,你看到儿子了吗?
——陈玉洲
陈玉洲,男,汉族,1965年8月出生,大专文化,河北博野县人。1983年10月入伍,在广西边防法卡山战斗中担任战地记者,因战地报道突出,先后四次荣立三等功,一次二等功,河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散文集两部,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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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玉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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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走笔,记录丰富情感,喜怒忧思悲恐惊;刻画四季变化,春种秋收夏长冬藏。勾勒南北西东,乐山乐水乐人生。一支秀笔写尽生命之重,时光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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