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黄元太/青山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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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如是

黄元太

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凉，在老家又到了收玉米和红薯的季节。

弹丸大的村子，包在无边的山峦和丛林中。村民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习惯了守住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耕种地过活，却没有想过向大山进军。七十年代，生长生活在其中的村民依旧要面对吃饱饭问题，生产队一共十一户人家，却都是七、八口之家， 面对一张张饿得面黄肌瘦的脸庞，身为生产队队长的父亲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那就是开发荒山，先解决温饱问题。

守着绿水青山，想都是问题，做才是答案，父亲坚信头上的蓝天白云是公正的，有付出就一定有收获。为了使开荒种地获得社员们的支持，他召开社员大会，会场就选在我们家院子里。父亲没有上过一天学，讲起话来，表述不完整，经常停顿下来，但他心里非常清楚，就是要靠山吃山，开发荒山，大量种植玉米，让大家都不饿肚子，会议非常成功，他的倡议得到了社员们的一致赞成。

唐王寨海拔1300多米，是村里的主峰，距离生产队十几公里，进出都是崎岖的山路。在半山腰开荒种地，来回一趟非常不容易，父辈们在看山老汉的房屋旁，临时搭建一个简易棚子，吃住在山里，半月不回家。我清楚的记得，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在一个暑假，跟随父亲上山，看社员们开荒地。白天父辈们把原来生长的树木砍掉，再点播上玉米籽，由于土质肥沃，基本不用管理，虽然经常有野猪、松鼠、獾子等光顾，但由于种植量大，丝毫不影响收成。

夏天的夜晚，睡在天当房、地当床的野外，一阵风吹来，非常凉爽。仰头看着萤火虫无忧无虑地飞舞，看着浩渺无际的星空，偶尔一道流星划过天际，使我对宇宙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和遐想。按照父亲的指点，我知道了“勺子星”、“织女星”、“牵牛星”、“北斗星”，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距离星星最近的时刻。

在深山老林里过夜，经常会听到野兽的叫声，我甚至感到了恐惧和害怕，但是父辈们却不怕，他们一个一个都睡得很香。白天劳动强度那么大，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到了秋收的季节，黄灿灿的玉米映照着人们的笑脸被一筐一筐地挑下来，堆在打麦场里，父亲招呼着会计和保管员按照人头过称后分发给每一个家庭。

分好了玉米，如何运回家，真的是让人十分揪心。山路十八弯啊，在这样的崎岖的道路上，到处是石块、土堆、葛条秧，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玉米跌倒下去，玉米损失了不要紧，要是人摔伤就麻烦了，所以万万急不得，也不能急。父亲、哥哥他们几个棒劳力，一挑一挑的，迈着坚实的步子，小心翼翼地挑回来，倒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一个个红肿的肩膀和满脸的汗水，我在想，如何才能让父辈摆脱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不再这么遭罪。我看着冷峻的大山，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和渺小。

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一个小笼子，我们叫 “玉米圈”，从山上收回来的玉米吃不完时，就堆放在这里面存放。玉米圈就是个小房子，木质结构，下部呈长方形，长约2米，高约3米，有柱子和横梁构成，为了让其通风，四周用木棍堵起来，防止牲口糟蹋。玉米在经过一个冬天的风吹日晒，就全干透了，随吃随取随剥，非常方便。秋日的玉米圈成为山村的一道亮丽风景。

红薯要比玉米熟得晚一些，虽然没有玉米种得那么远，但同样是种在后山里。当秋天下过一场大雨，种在山地的红薯，身上覆盖的土层会被雨水冲走，露出红鲜红的薯身。这时候，父亲的身影就出现在红薯地里，及时把它们带回去，让母亲洗净切成小块后，放到锅里煮着吃。如不及时挖回去，被野猪等动物发现后，就会拱着吃，会造成大量的红薯遭殃，给家庭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收红薯同样需要一挑一挑地挑回去，倒在院子里。由于红薯比较占空间，不一会就堆成了小山，母亲和我会把个头大的进行挑选，父亲拿来红薯擦子，把它们擦成红薯干拿出去晾晒，而那些小的则留下来自己吃。

冬歇的田野，温柔如绵。我和妹妹负责把父亲擦出来的红薯干一一摆开，以便早一点晒干。而摆红薯干也是个“艺术”活，我们会异想天开的摆成很多形态，如“大”、“小”、“少”、“天”等字样，然后比比谁摆得逼真，但这是要花费时间的，正当我们想着摆什么造型的时候，后面挑来的红薯干已经堆成小山，这时候，母亲开始嚷嚷起来说，到晌午红薯干摆不完就不许回家吃饭，然后我们就乖乖地认真摆起来，但心里却充满了无限的乐趣。

有的雨半夜悄然降临。它们落在屋瓦上，弹出一片清脆的“咚咚”声。

夜雨袭来，总让人无端生起一些牵挂。那样的雨夜，父母总要念叨几句，他们的思绪越过紧密的雨帘，直达远处的山野。

母亲突然想起一事，惊叫“哎呀”，老天爷，白日里晒在东坡的红薯干还没收呢。于是，就招呼着一家子人，打着火把，拿着箩筐，和老天爷赛跑，争取在雨没下大之前，把快要晒干的红薯干收回来。可是即便再迅速，还是有红薯干被淋了雨，这些淋了雨的红薯干，存放一定时间后就会发霉。我们每年都会在春季吃上几顿发霉的红薯干，那味道苦涩极了。

吃不完的红薯如何储存？智慧的村民都预备了红薯窖，专门在冬季存放过冬的食物，如红薯、白菜、萝卜等。红薯窖约4米深，其中直筒部分约3米，直径约1米，下面开阔位置是它的主体部分，为对称两个大窖，高度约1.5米，在直筒部分错开位置，相对掏出一些脚窝，便于储存的时候，人员进出，平时不用的时候，在上面放上盖子，避免人员和牛羊跌落进去。

红薯和玉米做为那时农村的主粮，支撑了我们无数个饥荒岁月，而红薯玉米合在一起则是天然的绝配，把红薯洗净切成小块，放到锅里和水一起烧开，再把玉米面均匀地下到锅里，反复滚熬，就成了香喷喷的红薯玉米饭，两者在这里进行了完美结合，成了农村的家常便饭。大家吃的时候不用坐桌，“一碗端”式地蹲在一个墙角或者那个旮旯里，吃着唠着笑着，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无话不谈。这时候，所有的苦和累都烟消云散，成为他们最开心的时刻，也成为豫西农村吃饭的一道独特风景。

　　  多年以后，随着农村人口的减少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再也不用大量种植红薯和玉米，孩子们再也不用到野外摆红薯干，而玉米圈和红薯窖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变迁，渐渐走进历史，但是却成为我儿时的美好回忆。

野花年年开，野果年年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靠山吃山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的新农村建设正如火如荼，唐王寨的旅游开发已经提上政府议事日程，时常有“背包客”之类的旅游组团光顾到访，村民们有的已经开始做兼职导游，并雄心勃勃地谋划着如何参与到美丽乡村建设中来，他们再也不用煞费心机、劳心劳力地开荒种地，日子在炊烟里又有了新期待。

大地敦厚，青山如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看着眼前的大山，我终于感知到了大山的温度。

河南文学杂志作者文库之

《关于加入作协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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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元太，南阳市卧龙区作协会员，现供职于中国联合水泥集团南阳分公司。作品散见于《中国建材报》《中国建材》《南阳日报》《中国水泥》《躬耕》（传媒天下）等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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