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今犹在,唯不见故人

文/纳兰醒黛

我坐在长长的火车上,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风,手腕上的玉镯洁白如脂,而我的内心深处,净是荒凉。我选择了最慢的火车从长沙坐到乌鲁木齐,一路跋山涉水,缓缓慢慢,只为了好好看看这片土地,好好想念一下你,用一种最遥远的方式。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了,这一生,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火车抵达乌鲁木齐,人群渐渐散开,我有些茫然的站在站台上,看见头顶澄明干净的天空,漂浮着丝丝白云。那是我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都没有见到过的干净天空。

我于是想你了,刻骨铭心,带着所有的思念一个人抵达,玉镯为思,相思为寄。

你在云之上,我在尘埃里。

多么遥远的故事,该从何说起。

你是我的初恋。

那一天,我因为在公交车上给一个老人让了位置而站立,长沙山路颠簸,你在公交车晃荡的瞬间扶住了站不稳的我。我微微抱歉地看了一眼你,你淡然的笑了一下,我莫名地有些慌乱。我们在同一站下的车,我们同一个学校,你从背后喊住我要我的联系方式,我习惯性地说不必了吧,说完我就后悔了,你尴尬地说好的,再见。我看着你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伤心。我怕这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一个星期后,我在图书馆拿书的转身间看到了你,你目光欣喜,说真巧啊,我说,啊,真巧。我们坐在同一个书桌上看了一下午的书,在斜阳的余晖中,你说请我吃饭。食堂几块钱一份的饭菜没有什么味道,我静静地吃完,你已经买好水等着我了。我抬头看见你干净的目光,忽然心动了一下。你手足无措,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看见那一天,长沙的夕阳格外妩媚。

你骑着单车带我去岳麓山,路上你和我讲起你的故乡。你是新疆人,在我听来很遥远的地方。乌鲁木齐,一个与长沙相隔千里的城市,北方南方,一个干燥寒冷,一个温暖潮湿。一个天空总是晴朗,一个阴雨连绵。就像眼前一米八三的你和一米六二的我,截然不同。我听见麓山寺的钟声,你说你因为《文化苦旅》中的千年庭院而爱上一座叫长沙的城市,于是不远千里过来,想亲眼看一看。岳麓书院的树木郁郁葱葱,参天生长。“唯楚有才,于斯为盛”,千百年来,多少过客。我说我喜欢新疆,因为那里有很美的玉,有终年不化的积雪,有传说中的罗布泊,我想亲眼去看看。你摘下脖子上的白玉坠子挂到我脖子上,说送给你了,它会保佑你。我沉默不语,你转身买一支糖葫芦给我吃,然后说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天山,那里真的很美丽。

我们慢慢地走下岳麓山,人山人海,阳光温暖。那一天你在阳光中安静的样子让我动容,我想告诉你,我似乎爱上了你。

你学经济管理,我学汉语言文学。我上完一节课出教室的一刻看见你,你说你只是想来蹭一节课,弥补一下自己。我的室友们一起起哄说恭喜,男神都追到教室里来了。我想起脖子上还挂着的你的玉坠,我想把它还给你,你说不用了,你会再请一个。那一天长沙的茶花开得很美,你用相机拍出了我最好的样子。你说以后你负责赚钱,我负责写诗,我们就可以地老天荒的在一起。

那一年,我十九岁,你二十岁。

你不知道,因为遇见你,我想变成这世间最优秀的女子,然后盛装嫁给你。

二十岁的春天,我在黄花机场接到你,你冲我挥了挥手,笑着从脖子上拿出你的新玉坠,和我的一模一样,你说本来就有两个的,只不过没有都戴在身上。那一天晚上,我们在橘子洲烟花盛放的时候聊起未来,你说你想回故乡,但是如果我愿意的话,你会留在长沙。我说跟着你,在哪里,都好。

那些年,我们说围城,我们说旧事。我们喝酒我们吟诗,我们欢喜我们哭泣。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我们在长沙两年的冬夏里转身就分离,然后又在一起。

你说要给我一个毕业旅行,带我去新疆,在宽阔的草原上策马扬鞭,看最干净苍蓝的天空。

二十二岁的夏天,我们忙着毕业忙着论文,忙着工作忙着寻找方向。我们忙得焦头烂额,偶尔出去喝一杯咖啡,在一起三年,我们因为未来的问题发生了分歧,我们终于意识到最初说过的话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在现实面前我们那么身不由己。我心如刀割慢慢落下眼泪,你上前抱紧了我,我忽然那么难过。

二十二岁,六月三号,我的生日。你忙完新的面试后打电话说一会儿陪我过生日。还有生日礼物哦。我想起你从前送我的那些玫瑰百合郁金香,忽然不知道这样在一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然而我等了一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你的电话。我再打给你,却始终无人接听。

我奔出校门疯狂地跑向医院,却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你安然地躺在药水味道浓厚的洁白床上,安静的面容还是我最初见到的样子。我跌倒在床前,却再也无法唤醒你。你在给我打完电话的转身就遇到醉驾的司机,倒在了长沙绵长的雨里。警察拿出你的手机和包给我,泪如雨下的我看见你放在包里的白玉镯子,还有你写给我的信:我爱的姑娘,我们一定会此生不离。

我终究没能等到你。

七月,我站在天山脚下被风吹乱头发的时候,那么疯狂的想念着你。玉镯今犹在,唯不见故人,在斑驳的岁月里,我的思念如海。

诗/图文:纳兰醒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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