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馍

炉馍

年关愈近,对炉馍的思念愈切。
童年里,炉馍是一种标志性的串亲礼物,也是唯一的零食小吃,一年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它会陪伴着我。
打炉馍是一件大事,需要全家总动员,母亲掌舵,姐姐是帮手,哥哥看鏊,我是小跑腿,有时邻居的阿姨就会过来帮忙。阴历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里,我们全家一大早就开始忙碌:母亲早早起来,把已经起好的面团分成几份,依次加入碱面,然后使劲的在案板上揉个不停,只揉的碱面均匀分布在面团之中。哥哥拿出预先劈好的柴火,先对炉馍鏊进行预热。母亲先从试过碱的面团中取出适合的一小块,搓成长条状,再分成若干个大小均匀的小剂子,再把小剂子一个个揉的光洁瓷实,拍成扁平状,用菜刀在边缘划出花纹,然后再用手指把中间压平,最后再对花边加以整理,一个炉馍的雏形就做好了。我会小心翼翼的在炉馍中间按上红色的小花,迅速的送到哥哥身边,上鏊烤制。炉馍的顺序是先炉小馍,一次能炉三个到四个。接着就开始炉大馍,一次只能炉一个。看鏊可是技术活,对火候的要求极高,火大了温度过高馍就会被烤焦,火小了温度太低馍就受炕了,不发虚,不美观。至于火候,那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需要靠实践来积累。所以,每次炉馍都会有一部分次品。母亲每次都会细心地把好看的炉馍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一起,窜亲亲时它们是母亲的脸面,迎接亲戚的评头论足。那些难看的就随意地躺在箩筐里——它们是不允许出门的,否则会被人耻笑。于是,我们的午饭就有了着落——喝点开水吃点次品炉馍。

炉馍的保存也是有讲究的。家里专门准备一个大缸就是它们的窝。缸上要盖上高粱杆做成的盖垫。若是通风透气过很,炉馍就会出现裂缝影响美观,若是捂得过严实,它又会发霉变质。所以,小小动作,学问很大。

开始串亲了,哪个大馍该往谁家拿也是事先计划好的,不能随便更改的。特别是特意做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带馅的大馍更是被重点保护起来,需要的时候才郑重的找出来——这可代表着母亲痴痴的孝心呢,我们谁都马虎不得!
当年交通工具不发达,我们串亲就很有一种西天取经的味道。早上吃饱饭从家出发,哥哥和姐姐各挑一个担子——担子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炉馍,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边,翻山越岭的走走歇歇、一路颠簸,等到饥肠辘辘的时候终于来到外婆家,不料出门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一路上千般呵护万般疼爱的大馍却不幸成了两半。现在想来还忍俊不禁。
等到正月十六,所有的亲戚都走了一遍之后,家里也就成了炉馍大聚会——大的、小的、黑的、白的、介于两者之间的,它们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等待着被吃掉、被消灭……

家中的炉馍多了,一时难以吃完,天气又越来越热,炉馍再不处理就会坏掉。劳动人民智慧无穷尽,他们早已创造了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把炉馍切成两厘米左右的小正方体,在太阳底下晒干,做成炉馍干,保质期就可以无限延长了。
随着炉馍干的到来,我的寒假也随之结束。开学的日子,口袋里开始限量的塞入一些炉馍干,上下学路上、课堂里、读书时、玩耍中,随手把一块炉馍干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细细的品味,它填饱的不仅仅是肚子,还有难耐的饥饿时刻……
如今,各种美味应接不暇,物质生活也与日俱增,但我每年还会想法设法买上几个炉馍来,因为炉馍里灌满了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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