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杜志平作品 | 一块上海牌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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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夏,我第一次戴上手表,那是我舅舅送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是年,我十七岁。
1985年,我中考失利,名落孙山。得知消息后的我,蔫头耷脑,打不起一丁点精神。一天,全家在平台上纳凉,不知是谁,又提到中考这个敏感的话题。“瑞中,塘中,中专,师范,这么多的学校,你也考不上一个,干脆别读算了,跟我去做砖!”父亲光着膀子,鼓鼓的大眼睛瞪着我,冰冷冰冷地甩给我这样的话。一生只读过半年书,一直务农的父亲啊,你是否知道,我成绩考差了,就算有一百个学校给我填报,我也考不上一个。倘若我考好了,哪怕只有一所学校,我也能进。看着凶神恶煞似的父亲,母亲也不敢多言。我起身离开平台,这一夜,我的眼里噙满泪水,久久不能入眠。
过了一两天,我的舅舅来了。无疑,是妈妈搬来的救兵。记得舅舅跟父亲说:“姐夫,我带志平去瑞安看看,有什么好的复习班,让他去复习一年。假如明年还是考不上,再跟你去做砖也不迟。”当时,舅舅正与朋友合股创办“仙岩服装厂”,负责供销,在当时的农村,也称得上是台面上的人。舅舅的话,父亲还是听的。
当日,舅舅便带上我,从河口塘坐船去瑞安。在船上,舅舅告诉我,他同村有一个人在瑞安市教育局当招生办主任,我们去找他。大约经过一个半小时的航程,轮船到达瑞安东门河埠头。下船后,我们径直去往瑞安市教育局。瑞安市教育局在瑞安市政府大院里面,来招生办办事的人很多,那位主任接待了我们。当得知舅舅的来意后,他对舅舅说:“读复习班啊,我还以为你是来咨询中考上线录取的事情呢。我们招生办是管上线录取工作的,现在中考刚结束录取工作正忙。至于到哪里读复习班好,这不是我们管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看着主任忙碌的样子,舅舅不好意思再打扰。谢过主任,舅舅带着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突然,舅舅对我说,办复习班的人一定会打广告,我们还是到初中学校的门口看看吧。舅舅一边走一边向路人打探,我紧随舅舅。也不知道走过什么街穿过哪条路,七拐八拐,舅舅终于找到了瑞安市城关一中。果然不出舅舅所料,学校门口粘贴着许多复习班招生广告。舅舅一张一张仔细地看过来,最后,舅舅选定了一个由退休老师虞之清举办的中复班。舅舅指着那张大红的广告纸对我说:“这个复习班办在城关四小,搭伙蒸饭和租房都可以帮助我们牵线,就近安排解决。他们现在就开始接受报名了,走。”
我们来到城关四小门口,在校门不远处找到了报名地点。负责登记缴费的是一位面目和善的老者,得知我们从大老远的仙岩乡下来这里报名复习,微笑着对舅舅说:“你这个当父亲的真有心!孩子读书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我的外甥诶,老师。”舅舅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
“外甥啊?”老者的目光从镜片的上方透出,惊讶地看了看我们。“你这个当舅舅的真好!”老者向舅舅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老者就迫不及待地向我们介绍他办复习班的历史,还有前几年多少人考上师范、中专等等的成绩……舅舅打开皮夹子,为我缴了一年的复习费。在回来的路上,舅舅对我说了许多鼓励的话,现在大多已无法回忆。然而,舅舅说如果我能考上师范或者中专,就买手表给我,这句话却深深地嵌入我的心底。
后来才知道,这位老者就是复习班举办者退休的虞之清老师。在日后复习相逢时,他总是夸赞我的舅舅。
一年的复习,我心无旁骛。1986年中考,我以超出分数线20分的成绩被瑞安师范录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不久,父母为我在家门前的道坦里摆了十三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和老师。舅舅、舅妈都来了,他们送给我一块上海牌手表和一只褐色的牛皮箱。端详着这块崭新闪亮的手表,我激动得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舅舅对你比他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华云华盛(我的表弟,年纪小我一两岁)他都没有买这么好的手表给他。”舅妈一边看着我手中的手表,一边嘟哝着。
“非吵(仙岩方言),华云华盛若也能考上师范,我买更好的手表给他们!”舅舅安慰似地对舅妈笑着说。
“好啊,这还差不多。”舅妈笑了。
这块上海牌手表陪我度过三年的师范学习时间,又陪我走上乡校的教坛生涯。直到2000年我结婚时,我才依依不舍让它“退休”。我把它装在一个非常精致的红木小盒子里,珍藏于床头柜。我想,能放多久,就放多久……
作者简介:杜志平,男,1970年出生,浙江温州人。浙江省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诗词楹联学会会员,温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温州市瓯海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至今已在《海外文摘·文学》《散文选刊》《浙江作家》《温州文学》《温州日报》《温州晚报》等全国、省、市级各类报刊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百余篇(首),主编出版散文集《红·仙·启》。现供职于温州市瓯海区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