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慎:辽代宫廷三大宴
辽代宫廷宴会中还保留着契丹族较鲜明的民族特色。如辽代宫廷宴会的貔狸馔、头鱼宴、头鹅宴、射虎宴、射鹿宴、花宴,等等,大多数都是南朝没有的。
辽代宫廷宴会以貔狸馔、头鱼宴、头鹅宴最为著名,这里简单介绍一下。
貔狸馔:“貔狸”乃是大辽皇帝独享的御用头等食品,除皇室及辽国的公、相级别的人物外,一般官吏想都别想。史料记载,此物“北朝恒为玉食之献,置官守其处,人不得挖取”。大辽子民,包括文武百官均不得“私蓄”,否则“杀无赦”。
“貔狸”,为契丹语,在汉文根据译音被写作“毗离”、“琵狸”、“貔黎”、“毗黎”,等等,也有简称为“貔”的。
貔者,猛豹也;狸者,灵猫也。
貔狸又是什么奇特的动物呢?
据周密《齐东野语》卷十六载:“契丹国产大鼠日毗狸,形类大鼠而足短,极肥,其国以为殊味。穴地取之,以供国王之膳。自公、相以下,皆不得尝,常以牛乳饲之。”显然,这种御膳的供物,每年仅可由国王指定的专业民户捕捉一定的数额,交由皇家专人精心饲养。
其味道如何呢?
历史上的一些专家学者考据后,称其“味如豚子(乳猪)而脆”;“味极肥美”;“性能糜肉,一鼎之肉,以貔一脔投之,旋即糜供”。
其实貔狸并非什么珍贵得要上了天的宝贝,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东西。据刘清的《霏雪录》说,貔狸就是北方黄鼠,亦称豆鼠、禾鼠、蒙古黄鼠,学名达瑚尔黄鼠。黄鼠喜穴居,多栖息于长城附近及以北广大平原、丘陵、草地、沙地等处。其比一般田鼠壮硕,头大,眼大,耳廓很小,毛色草黄,头额部较深,呈黄褐色。其前肢趾爪发达有力,便于挖洞、采食。夜伏昼出,大白天进行活动。这貔狸够生猛的,而且机警过人,好用后肢直立观察周围动静,好似人“作揖”行礼一样,古人说的“礼鼠拱而立”,应该指的就是这些小家伙。
大概黄鼠体大凶猛,但“五讲四美”懂礼貌,辽国皇室才为视为“神兽”,作为威猛睿智的象征力量。貔狸既然这般神奇,闲杂人等是没资格吃的。于是辽国的御厨将它饲养肥壮之后,或盐渍,或风干,或熏制,或冷炙,以供帝王享用。
如果辽皇帝高兴,偶尔就会叫来看着顺眼的王公卿相,摆上几桌,让大家解解馋。那年头的契丹人能吃上一口黄鼠肉,是无上的荣耀啊!辽宋和解,辽国皇帝还将如同今日大熊猫一样珍贵的貔狸赠送给宋朝皇帝,表示亲善。
当时,一个叫刁约的北宋官员就写下这样的四句诗:“押宴移离毕,看房賀跋支。饯行三匹裂,密赐十貔狸。”其中“移离毕”、“贺跋支”都是辽代的官名,“移离毕”也写作“夷离毕”,是辽国执政的高级官员,相当于今天的国务院第一副总理;“贺跋支”主管皇庭的后勤工作,也算是厅级干部。而“匹裂”是一种装食物的小木坛,“以色绫木为之,加黄漆”,证明出自皇家。“密赐十貔狸”的“密”字通“蜜”,表示亲密友好。
头鱼宴:通观《辽史》所载,自辽圣宗统和元年(983年)起,经兴宗、道宗到天祚帝保大二年(1122年),在这139年间,就有二百多次凿冰取鱼的记录。
又《辽史·营卫志》载:“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洽,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季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
何所谓“捺钵”?即辽代皇帝的“春节百天乐”,史载:“皇帝从正月上旬起牙帐,约六十日方至。卓帐冰上,凿冰取鱼。冰泮,乃纵鹰鹘捕鸭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弋猎网钓,春尽乃还。”
辽帝一年一度的“春捺钵”,要做的主要事情有三:一是从事政务活动,特别是与北方的女真、室韦、五国部(兀惹、渤海、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古)修好,二是携皇族、百官,享渔猎之乐;三是过大年,这当是“春捺钵”活动最为主要的春节娱乐节目。
如何凿冰取鱼?《吉林通志》卷一百二十二给出答案:“北主与其母皆设次冰上。先使人于河上、下十里间以毛网截鱼……预开水窍四,名曰冰眼。中间透水,旁三眼环之不透。……鱼虽水中之物,若久闭于冰,遇有出水之处亦必伸首吐气,故透水一眼,必可以致鱼。而薄不透水者将以伺视也。鱼之将至伺者以告北主……用绳钩掷之无不中者。既中,遂纵绳令去。久之,鱼倦,即曳绳出之。谓之得头鱼。头鱼即得,遂相与出冰帐于别帐作乐上寿。契丹主达鲁河钓牛鱼,以其得否岁占好恶。”
达鲁河即松花江,而“牛鱼”是何等鱼类?
清代历史学家曹廷杰认为:“麻特哈三,即辽、金史《本纪》所载之牛鱼也。《本三纲目》:'牛鱼生东海,其头似牛。大者长丈余,重三百斤,其肉脂相间,食之味佳。”
《东海志》载:“今出混同江,大者丈余。重千斤,白肉黄脂。”
《明一统志》称:“巨口细睛,鼻端有角,大者丈余,重可三百斤。”
《辞海》认为:“长达五米。背灰绿色,腹黄白皮。初夏溯江产卵,性成熟迟,约需一二至十七年。
《汉语大词典》解释说:“鳇鱼,形体与鲟相似,有五行硬甲,口大,半月形,两旁有扁平的须。”
“牛鱼”原来竟是鳇鱼
于济源在《谫论关东鳇鱼文化》中总结说:“由子鱼长为咸鱼需十六七年,体重过千斤的寿命在百年以上”,“经过实地考察我们可以做这样的描述:鳇鱼鱼体硕大,生活习性类似大马哈鱼,春夏在江中产卵,然后回游鄂霍茨克海,体长可达二三丈,体重三、四百到一千斤,最重的可达两千斤”。
据专家考证,早年的查干湖(位于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境内)及松花江、嫩江均曾有过牛鱼(鳇鱼)。自丰满水电站建成,松花江水流量减少,牛鱼已不再到松花江中游及嫩江。查干湖区当然也已早不见牛鱼(鳇鱼)了。
鳇鱼在清代时还存在,见《吉林省志·民族志》:“每年春末夏初,鳇鱼由大海回游,溯江而上,进入松花江中下游产卵繁殖。成鱼体长5米至7米,背灰绿,腹黄白,体形似鲟而大。该鱼体大肉多味鲜,肉白脂黄,卵尤名贵。鳇鱼是清朝宫廷必备的祭品,也是帝王后妃品尝及赏赐臣僚的珍品。鳇鱼数量很少,不易捕捞,渔户往往要耗费许多工日,方能捕到一两尾合乎贡品规格的鳇鱼。捕到后,要由'务户里达命名造册,记录身长、胸围、花色等数据和特征,上报'打牲乌拉总管衙门存档,然后将鱼送到利用江岸内凹或河区建成的与江水相通的'鳇鱼圈里去饲养。迨至隆冬季节,破冰下网捞出鳇鱼,冻挺后用黄绫子裹好,装进特制的桃木小车,运送北京。选定起程日后,护送人员须提前三日沐浴更衣,食宿在衙署。出发时,车上插'贡字小旗,路上每至驿站,更换镖丁,负责保护贡品不受损坏和押贡人员的安全。沿路府州厅县等地方官员在贡车经过时要有迎送仪式,有的还要捐赠钱物。”
再回头说说辽代的“头鱼宴”。
遼帝钩上“牛鱼”来,即大张酒宴,与文武大臣和来朝的各族酋长同乐,名曰“头鱼宴”。例如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天庆二年(1112年)就有这样的盛会:“二月丁酉,如春州(长春州,今吉林省长春),幸混同江(混同江是松花江、黑龙江两江合汇之处)钓鱼。界外生女直(女真)酋长在千里内者,以故事皆来朝。适遇头鱼宴,酒半酣,上(皇帝)临轩,命诸酋次第起舞。独阿骨打辞以不能,谕之再三,终不从。”
辽国有五十二个部族和六十个属国,辽帝以“头鱼宴”会集酋长,而席间令“诸酋次第起舞”则是要他们对自己表示臣服之态。“头鱼宴”上,唯有女真酋长完颜阿骨打不肯跳舞,天祚皇帝当时未作雷霆之怒,从此完颜阿骨打认定天祚帝是个软柿子,并于1114年春起兵反辽。
瞧这顿“头鱼宴”吃的!
头鹅宴:自古以来,契丹人就有养鹰(海冬青)捕鹅的习俗。每年春天江河解冻、鹅雁(野生的大雁、天鹅)北归时,皇帝与群臣即来鱼儿泊(又称鸭子河泊、月亮泡,故址在今吉林大安市洮儿河、嫩江、松花江三水合流处附近)捕鹅。捕杀到头鹅后用以祭神、荐庙,君臣欢宴庆贺。
如宋人姜夔的《契丹歌》:“一春浪荡不归家,自有穹庐障风雨。平沙软草天鹅肥,胡儿千骑晓打围。”描述的就是辽帝以海冬青捕鹅的热闹情景。
宫廷侍卫们身穿古代迷彩服——墨绿色猎装,各执连锤一柄、鹰食一器和刺鹅椎一枚,在水泊周围组成人体“围网”。嘹望哨于上风处嘹望,发现鹅群即举旗示意,随后远近四周呜鼓,惊起鹅群后,侍卫们向一个方向轰赶。这时皇帝放起海冬青追袭,使天鹅力竭坠落。侍卫迅即以椎取出鹅脑,奖赏给海冬青。并以捕获的第一只鹅祭神、荐庙。
据陶宗仪《辍耕录》中记载:“……每岁以所养海青获头鹅者,赏黄金一锭。头鹅,天鹅也。以首得之,又重过三十余斤,且以进御膳,故曰头。”
一般的天鹅体重大约为六干多克。估计辽帝头鹅宴上的应该是大天鹅,大天鹅又叫白天鹅、鸿鹄,是一种大型游禽,体重可超过十千克。古代的计量单位与现在的计量单位换算进制不同,否则没处去找三十余斤的天鹅来。
同“头鱼宴”一样,举办“头鹅宴”也是辽帝用来讨一年头彩的政治娱乐二加一的混合体行为。
捕不到鹅雁,被视为全国一年内将没有好日子过,开门就不吉利啊!
延误了皇帝、群臣的口福是小事,影响到皇帝的威望,使之难以号令诸侯,导致人心惶惶,国威不振,这可是严重的大事了。辽穆宗耶律述律尤爱食鹅,居然“庚午获鹅,甲申获鹅,皆饮达旦”。如果赶上运气不好,未能打到鹅雁,辽穆宗便迁怒于左右,史载“虞人沙剌迭侦鹅失期,加炮烙、铁梳之刑而死”。这就是对“鹅”情侦查不力的下场
1125年,辽国被后金女真族所灭。现今的达斡尔族与契丹人有最近的遗传关系,为契丹人后裔;而云南的“本人”与达斡尔族有相似的父系起源,很可能是蒙古军队中契丹官兵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