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第一场雨

冬雨至/ 寒凉生

一场冬雨和三个舅舅

晓宇

  下雨了。应该是昨晚的事情!我说,我要写篇《冬天里的第一场雨》,他问:“冬天不是下雪吗?”“那就是雨在半路堵车了!”他撇嘴,附带一声冷哼——“你笑什么?”——“我笑你胡说八道!”

  我相信,这就是一场迟到的秋雨,下在了立冬的节气里。秋,翩然而去,她留了一个五彩斑斓的背影。同时,把一半希望给了大地,一半思念挂在枝头。地面有残存的水迹,想着校园里的菊花,不用再浇封冻水了吧!有时候,植物比人敏感,它们虽然叫不出节气和历法,但太阳的高低和长短,土地的温暖和寒冷,早已铭刻在千百万年的记忆里——冬雨过后,恐就是冬雪了。

  我一直期盼着一场大雪,有了鹅毛大雪,才有冬天的样子。可是,有人告诉我,那样,就苦了农民,尤其是蒙棚的。昨天这个时候,小舅家的弟弟打电话,说大舅和妗子去发菜,和前面的车追了尾,把妗子的腿撞了。我打电话过去,他口齿不清的叙述,是天下了雾,没看见前面一同发菜的车停了下来,自己顶了上去。他俩在医院里,人家不给检查,因为没带钱。

  联系中医院的发小儿,找人作了担保,先把片子拍了。我去银行取钱,输了三次,密码都不对,成功地把卡锁上了!打电话问人家,被怂一顿:你傻呀,你的卡输我的密码干嘛?幸好,我不止一张卡。

  医院里,妗子平躺着,一条腿支在另一条上面。整个小腿肚肿得胀胀的,膝盖那里青紫一片。医生诊断结果是髌骨骨折,需要打石膏。大舅,手足无措,出去进来循环往复,往地上一蹲,拿手揩着眼角,他在心疼他的车。六十多岁的人了,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他不知道怎么拖车,怎么医人,我说人没事就好!

  回程的路上,无端地想起了过世已久的姥爷。他恐怕不会想到,自己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他们一生的宿命。他唤我大舅建国、二舅建军,小舅建民。叫建国的大舅把“建国”大业投身于土地;叫建军舅舅果真参军当了兵;小舅还有个乳名叫建利,他做了一名“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

  老妈常讲,大舅从小就爱干活儿,宁可割草、起猪粪也不上学。甚至故意把书包藏起来,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姥爷是个暴脾气,当他拿鞭子抽着大舅也无济于事的时候,就由他去了。有生产队的时候,他负责看管队里的玉米。那一年,正值妙龄的大妗儿饥饿难当,去地里掰了几个玉米,被大舅“逮”个正着。他用“不告发”的行为换回了一房媳妇儿。大妗儿的父亲是位老教员,她本人识文断字,脾气也好,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大妗儿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那啥上。

  和那俩个舅舅相比,我妈一直称呼他为“傻大舅”,他“傻”到什么程度?有一次,庄里失火,他竟然拿水管去喷着火的电线,结果,一下子就被吊在了半空中。有人拿大棍把他砸下来,手指都被烧糊了。但是,电老虎从他身体里窜出去,他竟然啥事没有。也不知道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还是“傻人有傻福”。

  我小舅天生就是“小贩”的命,在别人还都上学的年龄,他已经热衷于挣钱。从在电影院里兜售小碗的花生瓜子起家,卖过冰棍、卖过鱼虾,卖过大西瓜……说来也奇怪,他到街上绕一圈,就能看到商机,别人打的鱼,他一转手,就能赚笔小钱。所以,他成了村里最先富起来的那拨人中的一员。我最记忆犹新的是,每逢年关前夕,总被叫去帮他数钱。小舅的钱是辛苦钱,从毛票到大钞,要分门别类地数。在他们家里,我第一次尝到数钱数到手软的滋味,也第一次,对大保险柜的密码产生好奇。

  我妈说,小舅财运好,是因为有一年放生了一条什么鱼。我记得,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下午,小舅去海上打鱼,他说他看见白光一闪,自己就被闪电击中了,然后那条大白鱼跑了。自此,每逢打雷的天气,小舅从不敢出门。但是他们家的产业,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

  二舅是姥爷最欣赏的男娃,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学习好的孩子,聪明,手巧,一点就透。所以,转业复员后,他被分配到了电力局。一般高压上的活儿,他信手拈来。吃着皇粮的二舅,被老天爷拿走了一样幸福——那就是他的婚姻。

  老早以前,有算命的就说,他和二妗儿走不到头,因为呀,两个人都属虎,古语有云——一山不能容二虎;古语又有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反正,他俩成了那个年代离婚人士中的“先驱”。

  想来,一母同胞,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却截然不同,感慨之余,不禁有些唏嘘。这世上,一切皆有着定数吧,人与人之间,若非有缘,不会相遇;若非机缘,不会珍惜;而有时候,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

  一场本属于秋天的雨,下在了冬的季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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