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强鸿丨我的小人书

作者简介

朱强鸿,1964年出生于广西藤县濛江镇,80年代初参军,退伍后在藤县县直某单位工作,2000年下海成为自由职业人,早期热爱书法篆刻,近年开始对诗词有着墨。

我的小人书

--以此文记录我的搬家史,并献给和睦相处的众街坊

朱强鸿

60年代我出生于藤县濛江镇(实际是现在的街),一个地处蒙江河和浔江河交汇的江边小镇,自呱呱坠地到我11岁止,先后历经了5次的居屋搬迁史,每一次的搬迁都伴随着时代的变化,也见证了濛江街人居条件的变化,同时烙上了历史的印迹。

俗话说:底屋搬上屋,不见一箩谷。意思就是由于搬屋是一件烦琐的工作,一些可要可不要的物品,很多人会弃之不用。但可能是我家的物品过少,又或者父亲骨子里希望子女成材的缘故,我的一箱小人书(连环画),却始终随着我家的搬屋史而搬迁,且小人书越来越多,箱子也越来越重。

据父亲生前所说,他自小孤身一人,近成年时就借住在濛江街角咀朱甲柱屋,后来成家(1963年)也是在甲柱屋住,甲柱屋在旧港务站往角咀方向数第五间,当时,濛江街的旧屋多是一整排大概十间八间排列着,排屋之间以码头断开为一排,每幢排屋户与户之间是用砖砌的柱为隔,临街各自用木板做成大门,各户之间的隔壁也是用木板作“墙”相隔,是邻居煮肉闻到香,小孩啼哭听得到的连排“别墅”,而旧屋多是倚着浔江河或蒙江河而建的,靠江的一侧就是最好的“阳台”,濛江人习惯称为“栏尾”,是典型南方水乡的“吊脚楼”。甲柱按辈份排序我称之为伯父,他排行第二,所以我一直称其为“二伯爷”,但街坊邻里多亲切地称他:二叔。我兄妹仨就是出生在门前临街,屋后栏尾可看江看船的二伯爷家中。

角咀,是濛江街的小区域地名,实际是小镇的一个街角,这里是六七十年代最为繁华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本镇最大的水泥地板灯光蓝球场,有最繁忙和最大的客船码头—大庙口码头,球场也是当时濛江的“露天电影院”。由于灯光球场是街上最大的开阔地,这里自然也成为了濛江圩日的集市摆卖地,某个角度看,角咀记录着濛江的变化。

甲柱屋东面隔离是唐桂屋,西边隔离屋是陈继承,门牌号是从西边的港务站数起,往角咀方向数再绕到球场东侧的饮三店(杨永高屋),一街两侧及球场边的一列不足四十间,但却分别有四个码头:大庙码头,厘金码头,角咀码头,新街口码头。从码头的数量,就可知角咀代表着濛江水乡的一斑。

第一本小人书

我儿时,大多数家长没有现在“别输在起跑线上”的想法,父母都在社队企业(后来说的乡镇企业)上班,记忆中的我在上小学前,都是自由嬉闹的,跟着堂兄南鸿、小鸿,以及邻居的唐全、杨永德等人游荡,自己有时也会单独通街跑到处窜,记得一次游荡到港务站候船室,不经意间发现坐椅上有一本小人书(连环画),书名是《斩蛟记》,其实,当时我未识字是不懂什么书名的,只是在物质极为匮乏年代,平时除了能看到香烟盒是彩色的,其他彩色的印刷品几乎未曾谋面,见到一本彩色封面有一个男人用剑斩向一条蛇(其实是蛟龙),觉得此人很大胆很威猛,就执起翻看,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精美的图画,里面全部是线条绘描的黑白图,有山有水有船有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就是觉得图画好看,画的人也很逼真很生动,就趁无人看见收入囊中。从此,有事没事就翻着此书看,有时也会引来几个同伴一起围着翻看,就是从这本小人书中,认识了人物形象,山水奇景,船只大小,树木疏密,骏马神态,刀剑区别等。是小人书的神话启迪了我幼小的思想,开拓了我的思维,知道世界竟然如此之大和神奇。

第一次受礼的小人书

1969年初,某天晚上镇委几个人带着红卫兵,来到甲柱屋指名要搜我“家”的房间,理由是:昨晚发生的手榴弹爆炸声(实际是酷似的响声),是土产站XXX举报,说我父亲藏有手榴弹,所以要来搜屋。经过近十人一通地毯式搜查后,虽未发现手榴弹,但当晚还是将我父亲带到人民旅社隔离审查了,同被带到旅社审查的还有好几个,我父亲临行前对我妈说:不用怕!反正我们没藏手榴弹,最多就是一个晚上,你在家照顾好孩子(当时,我及俩个妹都已出世)。次日,濛江文工团吴鉴滔团长,专门到旅社去证明我父亲与此事无关,因为爆炸声当晚父亲正与他一起排练粤剧《沙家浜》。事后,父亲觉得不宜再住在甲柱屋,一来如果今后有类似事件再发生会牵连到堂兄,二来一家五口一个不足15平方的小房间已显得太过挤迫了,就四处打听适合的房屋,正好此时一个姓岳的莲垌村人(街坊都喊他为“十二老”),有一间街上的空屋,位于角咀饮三店旁边刘汉发屋隔离,即新街口码头南边第三间,他来濛江趁圩得知我们要另寻地方住,就对我父亲说:你去我屋住吧,反正我在村,屋空着也是空着,帮我睇下屋都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我家第一次的搬屋就开始了。

其实,当时家中也没什么物品,印象中就是一张床及被褥,一桶全家人的换洗衣服(是一个象加仑桶大小的铁桶,应当是父亲在糖烟公司得来的食品包装桶),碗筷煲锅及一些父亲从事打铁和维修的工具,如:锤子、钳子、起子,凿等,还有一个类似于现在的近一米高的小地柜,里面放着一些其他人家看不上眼的杂物,当时连普通人用的灶,晾衣的衣架等我家也是没有的,父亲做了两个流动的灶(将生铁锅㓥开一个缺口,从缺口处放柴劈烧,生铁锅上面再放铝制锅或镬头,一个煲粥饭一个炒菜),可能就是为搬迁方便专门做的灶吧!记得父亲是用一部人力车就将全家的家当装齐,幸好搬迁距离不远,也就是百来米转过弯即到,仍属于角咀范围。这次搬家印象不深,但我的小人书父亲视为宝贝帮我带着。第一次的搬屋,我不足5岁,所记录的多是父亲生前所言,以及母亲的口述。

1970年大概是在秋天,“十二老”要回屋用,叫我们搬出,父亲随向街委提出,于是,街委就安排了角咀码头台阶级下的第二间,是杨永纯的屋(杨定杰叔),即唐德友隔离(后来濛江航运社买下作办公室),与李荣超同屋住(合租),李家长女与我同龄,还有三个弟,他们俩大人四小孩是六口人家,我一家五口人,两家人挤在一间60平方左右的木屋,楼上二个房间一户一间,楼下就是所谓屋厅和厨房,屋后是可看到浔江和船艇的“栏尾”,各开各饭各炒各菜,时有好吃点的菜肴,都会分享或过台品尝,俨像一家人其乐融融,大人小孩从没发生过争吵和矛盾,这里仍属角咀区域,喧闹的球场熟悉的面孔,一切仿佛没有什么改变,大庙口码头,球场讲台,仍然是出入嬉闹的地方,晴天时球场上晒满“柴塔”,一座与我肩高的生铁鼎钟放在大庙口码头旧派出所门口,是我儿时常去摸看的物品,有时当大人不注意的时候,会在旁边执粒石头掷向铁钟,以听到一声响亮的“当”声为乐。也是这时候起,我认识了人生中第一个篆字,见鼎钟上方有四个分布均匀的大字,就问年长的街坊,他们告诉我是:国泰民安。鼎的周边还密密麻麻地见有很多小字,都是凸出的阳文。球场旁边角落处放着两条拆大庙时的石柱,石柱上镌着:

宝剑镇安城,人杰地灵,商贾居廛歌乐土

星旗扬绣水,河清海晏,东西舟楫庆恩波

这楹联的字怎么读,当然是街坊及兄长们教的,那时我会用手指顺着石柱上的字,一点一划地跟着“写”,我的手指还未能填满字的笔划,但摹写“廛”字时,我的小手指就刚好与字的笔画大小一样了,我会嘀咕说:这个人,怎么造一个这么深的字,摹这么久都没写完一个,学着描都难。旁边的街坊兄长就会向我解释这个字的读音和意思,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中国文字一个字就能包含如此多的字义。

当其时,濛江街的很多街坊,饭后都会到角咀或大庙口码头遛达,尤其是夏天更多人来此乘凉和看轮船,因为球场的东西侧都是树,夏天相对是比较凉爽的。记得有一天傍晚,我按照往常一样到大庙口码头玩,街坊众人都称二叔的刘耀华(其先辈是由广东南海迁来濛江定居的)见我对字如此兴趣,就对我讲:中国文字能够长久留落的,都是镌在金属或凿于石上的,记录于竹片的纸上的,不容易保管也容易灭失,但凡金属和石上的字,都是写得好的字,你要学写字就学石上的是最好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长辈对我说的关于中国文字(书法)的见解,次日傍晚,到出大庙口码头散步,还专门带来了两本半旧的小人书送我,一本是《秋瑾》另一本是《关汉卿》,这两本书除了封面是彩色的,内页也是黑白线条画,这是我第一次“收礼”,得到的是小人书。是这两本小人书,教会了我爱憎分明,知道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文字可以救国,可以弘扬正义,可以歌颂美好事物,同时批判腐朽的思想,揭露丑恶的伪装的嘴脸,诗歌除了吟唱还可以唤醒人们的觉悟。

第一本彩页小人书

1971年最小的小妹出世不久,夏天水涨入屋,全家搬上二楼避洪水,出入要乘由木门拆卸下扎成的木排,我在一次撑排外出时,在水面上看见一本连环画,捞起一看有孙悟空的像(其实书名是《大闹天宫》),随手翻了翻竟然内外页也是彩色的,就象拾到宝贝一样放进口袋中,因为平时最喜欢听大人讲孙悟空的故事,又是彩色的那就甭提有多高兴了。这本“漂”来的小人书,惹来了同伴小伙的羡慕和争抢翻看,我也将它视为宝贝,不看时会放在凉席底(当时家徒四壁是没有也不用枕头睡觉的),也常拿出来在同伴中显耀,有时也会拿来与同伴交换好玩的“玩具”,并声明:我给书你看,你给枪我玩。

 

第一次自己掏钱买小人书

住在角咀,就是濛江街与水最近距离的岸上居民,免不了与水打交道,当时居民食用水要用水桶到河边挑回家中倒入水缸再舀用,洗衣洗菜都是拿到河边冲洗的,所以,就会常到河边玩耍,到秋冬季节,濛江的河流都进入枯水期,可以沿着屋栏尾的河岸从角咀走到街头顶,秋高气爽时节,踩着细细的沙,清凉的河水随浪冲上脚背又随浪退回河中,脚背感觉痒痒的极为舒坦。漫步河岸观看南岸,如果早上去又幸运的话,南岸会出现濛江八景之一的“濛江烟带”:举目望去近千米江面的浔江南岸,群峰连绵不断横卧浸在江中,江面正在行驶的各种船只,有的鸣笛有的扬帆有的拖着黑烟,一条长数公里的“烟带”(雾)缠绕在群峰的半腰中,将连绵数公里的翠山一分为二,一半托到云天上,一半丢弃落在江中,活脱脱一幅百舸争流的风景画。

在一次沿岸戏水中,无意中发现沙中有几枚铜钱,执起用水冲洗干净后,见上面有的刻“乾隆”有的刻“光绪”有的刻“道光”,那时也不懂什么文物不文物,只知道这是铜的,可以拿去供销社的收购站卖换钱,于是,就经常跑到河边去“戽铜”(沙里淘濛江人说:戽),方法是用盆或桶,从河里舀水往岸边冲,水会带着沙一起往河里自流,这样原埋于沙堆里的“铜钱”,就会显现出来了,再执起铜钱洗净,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执到三二十枚,攒够一定数量后,就拿去供销社收购站变钱。第一次与堂哥小鸿一起,拿了一口袋估计也有30多枚的铜钱去收购站换钱,负责收购破烂的是李姓小个老头,由于他脖子平常都是有点儿歪的,讲话也是牙齿漏风的语调古怪,所以濛江街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侧颈李”。我们在看真看切老李的称后,心急如焚地等着老李开具收购小票,得到小票后,多会认真地看下老李开出小票的数量和金额是否正确,因为他侧着个颈,总让人觉得他经手的东西不会很正确,当时废铜的收购价是每两0.15元,其时年幼也不懂怎么算数,只知道一两一角伍分二两三角,依此类推,更不懂两后面数据的运算,就看个大概数没错的话,就不会再与老李计较,如果出现两与金额大数不符,我们就会与老李争论。高兴地拿着收购小票去窗口兑钱后,就迅速跑去供销社开设的濛江书店,立马买了一本心仪已久的《神笔马良》,因为这连环画说的是一个自幼丧亲沦为孤儿的马良,很热爱画画,虽然没有笔,但上山打柴用树枝作笔在沙地上画飞鸟,在河边就用草根蘸水在石头上画鱼虾,回到家就用木炭在窑洞壁上画白天画过的东西,后来得来一支神笔,专为贫苦农民画犁耙,画耕牛画水车,帮助贫苦农民解决耕作之急,还用神笔画金山画船画浪画风,把贪财的皇帝吹翻落海,埋葬了剥削贪财的坏皇帝。或许是马良的贫苦与我相近,又或许是马良的善良和爱憎分明的品德感染了我,反正自己就是喜欢这本小人书,所以,用难得的零钱也要买来看。

 

父亲送的第一本小人书

1971年冬,我随父亲乘“奋强”船去梧州,他带着我逛街,当走到一书店时,见厨窗摆列有很多书,当然也有五颜六色的小人书,我驻足观看久久不愿离开,父亲见状就带我入书店,叫我挑自己喜欢的,我跑进去专门找到摆小人书的柜台,叫售货员拿了一本《小兵张嘎》翻了翻就夹着(意思是看中,但未买),又叫售货员拿一本《红日》,但是却要我将第一本交回给她,才可以再拿另一本,我很不情愿地将《小兵张嘎》交回给售货员,拿过《红日》后,第一次见到不是线条绘就的画页,而是黑白分明的照片画,与平时看电影的画面一样,就觉得很特别,因为它与以往看过的小人书的画页不同,照片画页的小人书的图像更真实,更接近生活中真人的面孔,里面又有飞机大炮坦克冲锋枪手枪等武器,也不记得看了多久,后来父亲帮我买下了这两本书,并对我叮嘱说:要认真看里面的画,特别是线条状的画,你得空可以拿张薄的白纸盖上去,用铅笔跟着画的线条描画,描多了就自己会画了,长大当个画家也可以帮人画像赚钱的,不要象我一样做辛苦工,挣钱咁辛苦!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画画也可以赚钱,学画画也可以通过描(临摹)的方法进行,父亲的几句话,也激励和伴随着我的成长,后来读书、从军、工作单位,都参与和负责黑板报画画和抄写工作,或者与父亲的企望和鼓励有很大关系。

1973年由于所住的房屋,已卖给了濛江航运社,我家和李家必须另寻居住地,当时父亲在铁器社工作,我家在政府未安排住房前,只能临时搬到父亲的工作单位,当时的铁器社实质是打铁社,由镇街作为上级主管部门,主要从事农用工具的打造和维修,如:耙、锄、刀、铁钉(四方钉)、码钉(家乡人称为码王呐)等,打铁社在濛江街东北角一个叫“冲头”的地方,与角咀虽然同一条街名(民主街,现改回旧称下新街),但相距了两个码头位置,属于相对偏静的地方,与角咀相距大概500多米,搬屋同样是由父亲用人力车将所有家当装车拉到新的住地,我兄妹只是帮忙执些零碎的小物品,当然我的一小纸箱的小人书是肯定记得搬的,这时,我小纸箱的小人书数量已经达到20多本了。在铁器社大概住了两个月,又听从政府安排,搬到“洋楼巷”后面的杨宏侠屋(当时属于没收房作公屋用),与黄轶友,杨牙基,老罗共四户同住一屋,黄家夫妻及两个儿子共四口人,杨家夫妻及儿女六个共八人,罗家夫妻及儿女三人共五人,我家六人,四户人家共23人,挤在不足百平方米的屋内,加上二楼每户一间房,总面积也不足200平方。此屋正好与濛江礼堂(当时也作电影院用)隔一条不足二米的瓦檐滴水巷,屋的后门可以穿过小巷直接从礼堂的窗爬入礼堂内,为我少年时期饱看电影提供了便利,那时,只要礼堂放电影或者演戏,都会穿窗而入一睹为爽,白天大人都去上班,稍大的孩子们就去上学,未上学的孩子就成群结队玩游戏,傍晚大家回屋四户人家都在煮饭炒菜,整间屋弥漫着炝鼻的炊烟,孩子玩耍吵闹的嘈杂声,大人帮孩子洗澡的吆喝声,切菜炒菜洗碗的锅瓢碰撞声,混在一起犹如一部交响曲。但四户人家二十多个人,无论大人和小孩都从未发生过争吵打架的事情,黄家有好吃的会分点给杨家吃,杨家有好吃的也会分点给罗家吃,罗家有好吃的也会与大家共享,外人看来反倒象是一个大家庭的人,和和睦睦互相关心互相帮助。

这时文革已近尾声,电影和演戏除了样板戏,也偶有上演杂技和古装戏,小镇书店的连环画也开始渐渐多起来了,当时,社队企业很多外发加工程序的产品,都是领回家加工的简易产品,加工者按完成量得加工费的活,如:入(装)木夹,由于家境的原因,我妈常领一堆半成品的木夹回家,我们兄妹就帮手入,一来得少许加工费帮补家用,二来老妈也会从加工费中拿出少少奖励我们兄妹,于是,我对这份“工作”很重视,得空就忙着去帮手去做,在我的带领下,几个妹妹也是跟着帮手,因此,我家的任务完成情况,一直以来都是厂里外发加工完成量名列前茅的,其实,自己是有小心思的,从妈妈那里得来的钱大部分都拿去买自己喜欢的小人书了。这期间,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了不少小人书,有《破镜重圆》《英雄小八路》《智取威虎山》《齐桓争霸》等,小人书陪我走过了童年,也充实了我的童年。

1975年通过父母亲的辛勤劳动和全家人的缩衣节食,以及向亲朋戚友的赊借,建造了一间占地不足50平方米共二层的木屋,新屋位于濛江朱家祠对面。

濛江朱家祠堂始建于清乾隆期间,其有独特的建筑艺术魅力和富丽堂皇的风貌,祠堂坐西向东,房屋为青砖青瓦、硬石顶,扣梁穿斗式结构。祠门的廊壁上,有百鸟图或鸳鸯戏水、或莺歌燕舞、或孔雀开屏,又有姜太公垂钓、状元及第、八仙贺寿等人物故事彩绘,瓦顶四周刻有“丹凤朝阳”“龙凤呈祥”等浮雕,画工精良传神,总面积超过3000平方米(含果园),解放初期政府将祠堂设作“濛江粮所”,几年后改作濛江卫生院至今(1991年祠堂门楼被政府拆毁,全归濛江卫生院所有),祠堂门口有一张鱼塘,于1974年填塘建蓝球场,我的新屋正座落在球场围墙边,就利用了球场的围墙作新屋的墙用,新的街巷政府命名为:西一巷,当时共十三户人家。熟识也曾一起做过邻居的有:角咀的陈柱威、杨定杰,洋楼巷的邓瑞群、汤达强、周德清,冲头的李培海,仿佛还是与老邻居一起,也就没有陌生感。

房子造得虽然简陋,但起码一家人不用再寄居别人的屋檐下了,人生中第一次安稳地住上属于自家的房子,一家人当然是很高兴的,其时兄妹四人都在上学,父母仍在社队企业上班,家庭仍然是入不敷出,为早日还清建屋借的债务和改善生活,父亲给我下了一道命令:你是阿哥头,要带头帮手挣钱,你自己的学费要学会自己挣钱,凭我的关系可以找些另活给你做。于是,我自小先后就从事过:刮竹麻、打竹胎(将竹麻用竹杆子摔打碎黏在一起,加工成形如棉胎状,故得此名)卖雪条、卖水盘鸭、晒龙眼干、捏蜜枣、锤瓜子锤榄仁(做五仁月饼用)、锤角石(建筑用材)、入木夹,镣钢丝(木夹用弹簧圈)……都是代工收劳务费的工作,特别是两个假期,基本上都是在“勤工俭学”,自己的学费自己挣,还会将所得给老妈保管和统一开支,尽管如此,但我心中小人书的情结始终无法挥去,一旦有余钱,还是买买买。

由于计划经济二元结构的原因,小镇无论是物资还是生活用品,普及和到货肯定比大城市慢很多的,自买了“三国演义”连环画系列的《三顾茅庐》《赤壁大战》后,就常会到书店看有否新的集本到,父亲出差也会为我寻找未买到的其他集本,有时,我在濛江书店买了,他出差回来又买回重复的集本,经过我父子俩人一年多的“竞买”,共48册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仍未集齐,足见当时物流和城乡的差别,但这不影响我爱看连环画爱读短故事,是连环画的故事启迪了我的人生,活跃了我的思维,增长了我的知识,拓宽了我的视野,还是我学画画和写字的“老师”(学封面的字体,描内页的图画)。

现在社会已进步到媒体随身带,各种线上游戏小说动漫多如牛毛,但又有哪一家能象当时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那样,多快好地发行各种连环画,又有哪一传媒能象小人书一样,赢得少儿的喜爱和珍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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