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 五月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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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物语

  江苏 蔡雪梅

五月,告别了春雨霏霏、阴雨连绵,阳光热情慷慨,落在河水中,比白银还耀眼,打在花木上,噼啪作响。

这时节,光影沉着地变幻角度和方向,让人恍惚而沉醉。各种树荫已成,或浓或淡,或大或小,在乡村的田埂上,在水泥河坝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闲花照水一般恬静。微风拂过,只有树影如清水般漾动了一会儿,散发出沉静的凉意来。

一只白蝶路过,翅膀上的粉擦了风的鼻翼,“阿嚏——”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地的树影子晃动起来,一会儿又恢复了宁静。这种白蝴蝶,它们随处可见,貌不惊人,后翅上干干净净,连个黑点点也不想添加,但这样的清简却给我带来别样的想象——充满阳光的草木花朵的海底,我站在白蝴蝶和植物中间,白蝴蝶闪动的翅膀轻盈而理直气壮,划动的气流提醒我时间的存在,然后它悠然而去,不知所往。

五月的田野里,是个植物都在欢天喜地、窜着蹦着往天上长。不少在其他月份难得一见的植物,在五月燃烧起来,自由无羁,斑斓耀眼,叫人迷恋。

农家院墙上开满了叫“七姊妹”的粉色蔷薇花,开得任性、泼辣,重瓣花瓣镶嵌在深绿滋润的叶片上,七到十朵攒成花球,从围墙的上端铺排而下,又从墙内开到墙外,看这恣肆大胆的神态,不把你看得怦然心动,决不罢休。

蔷薇花近旁的绣球花百朵成为一簇,好生饱满喧闹:粉色的多情大胆,好比是不管不顾、痴心相与的女子,让人疼惜;蓝色和紫色的绣球,显得含蓄多了,既然花序太过铺张,那就在颜色上加以节制吧,热烈过头,就未免招摇了。

那些飘着细雨的清晨,雨丝扯起纱幔般的雨幕。河坝上的那排银杏树贪婪地吸纳着琼浆甘露。风过雨止,阳光润油一般,一大团水灵灵的绿烟抢上眼来,细细地看,蓬勃的新叶上绿色的纹路明晰动人,这一把把小扇子在风里窸窣摆动,极有韵律感。阳光明媚的日子,站在远处看,这哪里是一棵银杏树,这是大地喷发豪情,大笔一挥,写就的一首葱茏的诗章!银杏个个身材挺拔,像一列俊朗的小伙子,一树树蓬蓬勃勃,让人见了身心也随之激扬奋发起来。

柿子树在五月开花,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田埂上的几棵柿子树静默地开花了。有的还是花蕾,活像古代祭祀用的花觚瓶,花口外绽,束颈圆肚,雅致蕴藉,叫人忍不住想去碰触一下,却又担心不小心“啪”的一声打碎了石榴尊。有的花蕾绽放了,四个厚实的胶质花瓣围着四五根半透明的花蕊,花瓣说不上大,如果你不仔细端详的话,根本不会发现它们的存在,实在低调内敛得很,却因为这种不事张扬的素朴,让人感到一种笃实可靠,不由地想起冯至的诗句:“一个小生命是怎样鄙弃了一切浮夸,孑然一身担当着一个大宇宙。”有的柿子花凋谢了,指甲盖大的小柿子奶声奶气地从硕大的叶子中露出肉嘟嘟的四方小脸,对着你呵呵傻笑。我站在柿子树下听了很长时间的鸟鸣,那一刻内心是无与伦比的宁静与充实。

藤蔓植物们迎来了鼎盛时期,丝瓜、南瓜、黄瓜都翠生生地爬上了架,铆足了劲要在这个夏天大显身手一番。河边的葎草四处滋蔓,它会趁你不注意,“嘶啦”一下,扽住你的衣襟不放,或从高处扯你的头发,或在你脖子上无动声色地划拉一下,你正惶惑无奈之时,它们在一旁吐舌头、做鬼脸。正要抱怨几句,转身却看到阳光正透过它们心脏形的叶子,照出眼前这一片在这时节最有代表性的绿。要知道,它们为了这片绿,不惜在茎、枝、叶等处备好了倒钩刺,全身披挂,坚决捍卫自己的绿色领地。

五月,目之所及,到处是可人的绿,淡绿,葱绿,翠绿,墨绿……这种绿早就脱去了初春时节的青涩稚嫩,经了阳光的酝酿,凝结出了这番肥瘦适中的湿润与明亮。初夏的小池塘倒映着浓浓淡淡的绿,成了一块巨大的翡翠。旖旎的眼波流转之间静悄悄地孕育蛙鸣和稻香。一阵微风拂过,浸在水中的水草们猎猎有声。小鱼儿不理会水草的絮叨,枕着叶影儿咂着嘴儿做了些仲夏的梦……

五月中旬的夜色是最好的,立夏后树木越发枝繁叶茂,从树叶间升起来的满月朗润明洁。水田、瓜棚和盛开着栀子花的墙角,蝈蝈在寂静地哼唱。放磨石的窗下,藿香逗引着农家凉台上馥郁、温馨的话题。房前屋后,毛桃、杏树、桑树、枇杷树上结出的最初果实,还带着初来乍到的矜持,但风还是把果香和喜悦带到农家的饭碗里。白狗的剪影追着月亮走,轻吠几声,又和豆架上的纺织娘戏耍。荧光屏倒映着河汉摧残的繁星,夹杂着锣鼓点唱出的乡戏……

清晨,几只最踊跃的鸟儿将黑暗的天幕啄开一个口子,晨光四处飞溅。一时间各路鸣禽纷纷应和,啁啁啾啾,啁啁啾啾,各种美妙之声爆散开来,让你觉得幸福满怀。在鸟儿诗意的歌声中们,农人们开始了辛劳的一天,收油菜籽、做秧田、修理瓜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每个人都显得忙碌而充实。

芦苇们扛一面面箭镞一样的绿旗在河边列队,神情凝重,不苟言笑,一心期待端午那个隆重的仪式。

五月,天空沉静,草木欣然,一切刚刚好。惟愿躺在某个树荫下,享受五月暖暖的的风,油光光的软软的泥土。如果睡着了,那就在梦里变一只瓢虫,去田野里看争相秀穗的麦子。微风拂过麦浪,它们像大海里的金色浪花一样翻滚……

蔡雪梅,中学高级教师,在《小学教学设计》《小学教学参考》《南通教育报》《群众文艺》《散文百家》《东方文韵》《西南文学》《海河文学》等报刊、微信平台发表散文、随笔等二十多篇。工作之余喜欢用文字记录下大自然未被发现的美和生命中的离合悲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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