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言研究建设地理系统时空平台

两千多年来的汉语方言研究已汇集了丰富的历史资料，但传统的纸质方言地图不仅难以展示这些海量的方言材料，也难以承载不同格式的方言数据，无法动态地显示方言变异情况以及嬗变的轨迹，更不便及时快速地更新维护。因此，需要一个基于时空平台的方言资料库，以动态的、全局的眼光研究语言变异，解释语言演变的模式。同时，这些方言现象的背后又蕴含着地域历史和民俗文化，研究者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对信息平台进行二次开发，多角度地记录方言。

充分利用高校及社会资源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普通话推广工作的不断深入，各方言语音面貌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当今这个语言短时间内急剧产生变化的时代，我们有必要对日常使用、日益更新的方言进行调查研究，及时记录、保存汉语方言的现实状况，同时可以追溯其历史和演变原因，推测将来的发展趋势，进而放置于更大的语言环境中探讨人类语言的变化。因此，利用方言地理学的方法研究语言发展一直受到学界重视，成果繁盛。

目前，方言地理学研究也存在一些困难，如因时空限制，考察具体方言难从全局俯瞰，多囿于对研究对象的平视；实地调查与其后的补充调查成本高，有时实施困难。如果合理利用高校资源，将有助于方言地理学的进一步发展。

在汉语方言调查工作中，语音学所起的重要作用是十分明显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语音学知识，方言调查工作很难取得有效的成果。然而，目前高校设立的语言学相关课程对语音知识的讲授多停留在理论层面，没有合理利用地方方言资源。基于对来自北京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苏州大学等高校128名语言学相关专业本科生、硕士生的问卷调查，由SPSS数据分析可知，有26.1%的学生对方言调查有兴趣，表现出了保护汉语方言的强烈意愿；还有34.1%的同学希望同方言区的学生能够组成小组，完成方言语音调查。从时代需求出发，教师应充分利用学生对方言的热情和好奇，带领学生运用方言地理学知识进行实践。可以小组为单位，按区域搜集、整理声韵调全系列的方言数据，对过往的数据资料进行校正、补充。将方言地理学融入教学中，使学生可以在田野调查的过程中，对理论知识有更加深刻的理解，而且还能够在最真实的场景中获得第一手语音资料，通过对活语言即方言的语音变异进行深入研究，描述和推断语音演变轨迹及趋势，这对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记录和保存大有裨益。同时，在此过程中，学生不仅能够将语言学相关理论运用到实践中，还能习得社会学、文化学、人类学、地理学等领域的相关知识，这是方言学由思辨型人文学科向实证型交叉学科转型的机遇。除却方言学自身发展的需要，学生也能够通过方言地图的形式展示其研究成果，这有助于激发其学习热情，更有利于增强文化自信，从而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建设。

方言地理学与高校课堂的充分融合，有利于方言地图的精细制作和及时更新。现存的大多数方言地图以市、县为基本单位，而在吴语区、江淮方言区、赣语区等移民情况较为复杂的地区，村与村之间都可能存在显著差异。高校学生来自全国各地，这正是全国方言调查可利用的极佳资源，可以使方言地图的制作细致到以村为基础的单位。更宝贵的是，有些学生的方言是过去的调查从未涉及的，能够为方言调查注入新活力，促进方言地理学在中国的发展。

将方言地理学引入课堂，一方面为方言地图数据采集工作更加高效、全面地开展提供了人力保障，布点密集的方言调查也更有助于提高地图的精确性；另一方面使学生耳濡目染方言及其背后的地理人文、乡土民俗，进一步培养他们对传统文化的兴趣，增强他们对地域文化的认同感，使他们能够真正认识到尊重多元地域文化的重要性。

吸引民众参与

已有不少学者致力于研究地理信息系统（GIS）技术在方言学中的应用。通过相关学者的实践，结合汉语方言文化的特点，我们可以发现，构建方言时空GIS平台才能使呈现方言演变全貌的设想成为可能。传统GIS只能反映事物在某一时刻的状态，无法反映对象的动态变化过程，更无法预测事物的发展趋势。而时空GIS是一种集采集、存储、管理于一体的计算机系统，能够分析与显示地理实体随时间变化的信息，可以重现历史状态、跟踪变化、预测未来，还能对空间数据的历史演变过程进行模拟或回溯。

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进行田野调查，协助更新方言数据，并进一步丰富方言地图上的语言布点，是构建方言时空GIS平台的第一步。在此基础上，应赋予方言地图更多的新功能，使方言地图不仅是方言研究人员的研究工具，还能够成为向大众普及方言文化知识的媒介，甚至为普通民众参与方言文化保护工作提供平台。近年来，方言文化保护工作愈发受到重视，不少学者、自媒体参与其中，采取各种方式将方言科普与民俗文化宣传相结合。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研究和科普在地域上都是单一的，不能呈现出语言面貌的时空变化。

方言时空GIS地图可以突破上述的单一性，在对各方言语音特征充分研究的基础上，为该地区方言的共性与差异性编制精确的方言地图，结合自然社会文化因素解释这些变异的原因，探索语言现象历时变化的过程。但是，现有的方言GIS地图的地理底图要素大多只有单一的政区要素，缺乏自然地理要素，而且多以当代行政区划为主。实际上，方言研究涉及不同历史时期的方言现象，与地图上所呈现的时期并不完全同步，影响了方言地理学的精度，甚至可能导致错误的结论。而时空GIS平台是真正的互动、动态、开放的信息平台。时空GIS平台使用动态地图等手段，可以反映出方言随时间变化在空间上展现出来的过程和状态，实现文图声一体化；可以尽可能完全地储存区域中有关的目标数据，以及在现实世界和数据库中的变化，不但可用于分析方言之间的空间联系、历时联系，还能探究方言差异与自然、社会、经济方面的联系；可以以变化作为特定参照进行分析，便于考察数据中的倾向性，从而推测方言未来的发展趋势；可以方便地增删方言数据，及时地在数据库中进行更新或者修正；还可以根据研究需要，制作主题方言地图。

上述方言时空GIS平台，能够激发大众对方言及相关民俗文化的兴趣和思考，从而吸引更多人加入尊重和保护地域文化多样性的队伍中来。

随着社会的飞速发展，方言文化处于剧烈的变动之中。方言似乎渐渐销声匿迹，而方言中蕴含的极具地域性的传统记忆、独特的思维和表达方式也会随之消失。国际、国内保护语言文化多样性的呼声日渐强烈，我们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方言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保护方言文化资源事不宜迟。

方言时空GIS平台的构建为此提供了一个机会，使得语言学研究者和普通民众都能为传承文化多样性、保存文化遗产贡献力量。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地理语言学视角下的吴语太湖片语音变异研究”（20YJC740043）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文学院；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