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传染科的一次见习

在传染科的一次见习

中专卫校四年的学习生活,最让我难忘的,是在传染科的一次见习。

教我们《传染病及流行病学》是大丰县人民医院传染科主任邵安琪女士,大概四五十岁,身高一米五出的头,身材微胖,剪着齐耳短发,白净的圆脸上戴着金框眼镜,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有点像张曼玉,非常迷人。邵主任进入课堂步伐矫健,显得干练利落。医学课比较枯燥乏味,而邵主任的课讲得绘声绘色,理论结合临床病例,再加邵主任自己的经验总结,非常引人入胜,我们班男生女生都喜欢听她的课。

在第三学年秋学期,大约十二月份,邵主任给我们讲“流行性出血热”这一章节,在北方10—12月份也是流行性出血热的高发季节,流行性出血热是病毒感染,传染源是鼠类,发病人群一般是野外施工人员和挖河道的民工。在医学上,如果是病毒感染,大多数是没有特效药的。至今我还能熟练背上邵主任教给我们流行性出血热症状口诀:“高烧脸红酒醉貌,头痛腰痛像感冒,皮肤粘膜出血点,呕吐腹泻蛋白尿。”当时大丰县人民医院传染科正住着十几位流行性出血热的病人,全是青壮年男子,据说已经死亡三位病员。邵主任决定带我们见识一下流行性出血热的病例。

在进传染科见习之前,邵主任再三嘱咐我们:穿好工作服,戴好工作帽和口罩,接触病人后一定得用肥皂洗手,洗完手用肘部关水龙头。并说自己在传染科工作几十年,传染科的医务人员从未感染任何疾病,倒是其他科室的两位工作人员,在传染科因交流病情,不小心感染了伤寒。

我们班四十八个学生分两批进入传染科病房,病房的大门是用白色的厚重布帘挂着的,老远就能看到布帘上三个红色大字“传染科”,邵主任带我们进病房不久,突然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头发乱蓬蓬的,一脸憔悴,哭哭啼啼地跑到邵主任面前,迅速跪下,请邵主任帮他丈夫输血浆,邵主任连声招呼她起来,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原来该妇女的丈夫患流行性出血热病重住院,急需输血浆,由于经济困难,交不起药费,收费处通知停药。我见此情景,同情心就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泛滥了,邵主任那张天使般的脸,顿时变得可恶了,心底发出一万个声音:“邵主任应该帮助她,应该帮助她……”

毕业二十多年了,流行性出血热疫苗早已研制成功,投放市场,我尝尽了人间的冷暖,感受了做医生的酸甜苦辣,对邵主任当年的事早就释怀了,社会上需要悲悯的人太多了,这种压力哪是一个小医生所能承受的。我刚分配到老舍医院,遇上了医疗改革,医院成了自收自支的单位,私立医院和诊所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对公立医院的业务造成很大的冲击,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院长规定医生按处方量发工资,患者根本不相信我这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按处方量核算,一个月工资我仅拿到三十二块七毛,而我正常工资是一百七十元。拿到工资那一刻,一个人在不到十平米的宿舍里,呜咽了好久,开始质疑“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医生相互之间因为争夺病人而勾心斗角,也让我非常恶心,就如看到刚盛的一碗白米饭,上面趴着一只绿头蝇。可是,医生也是无奈的,仅仅为了生存,制度让白衣战士成了畸形儿。

我特别信奉法国作家罗曼.罗兰所说的:“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当你认清生活的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我现在从事儿童体检工作,给患儿提供最合理的建议,最暖心的治疗。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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