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梦里梦外
梦里梦外
已经好多天没下床了!
女儿说我今天气色好多了,她给我熬的瘦肉粥我竟然破天荒的吃了一大碗。女儿高兴地说:“爸,只要能吃东西,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她说,今天天气不错,推我到屋外走走,晒晒太阳!
我慢慢地把身子挪了挪,把脚放在床边,女儿帮着穿鞋。神奇,我竟然能自己站起来,还能朝前迈几步,感觉身体一下轻松了许多,几乎要飘起了一样,女儿赶紧搀扶着我。
和往常不一样,前几天老觉得全身被一座大山压着,不能动弹,呼吸也很困难。可是今天像似离开地球的吸引一样,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小狗胖胖在我的脚下转了转去,还时不时的把头贴在我的脚上,可能是看见我下床了高兴。唉,狗也通人性啊!毕竟和我生活了六七年。它时不时的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怜悯,不舍之情。
女儿推我出门时,它竟然爬在原地一动不动,要是在往常,只要我出门,它就会欢天喜地的跟着,一会跑前,一会跑后;还时不时地在地上打几个滚儿,再抖抖身上的泥土,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可是今天却显得无精打采的。
来到户外,孙子孙女一大群在后跟着。好久没看见蓝天白云了,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邻居们见我出门了,都高兴地来嘘寒问暖,有个小孩还给我送来两桃子,说是刚从院子的树上摘下来的。路人走过了,还要回头看看我,对我微笑。不远处的水泥电杆旁边拴着一头水牛,正在那里悠闲地甩着尾巴,啃着青草。远远地看见了我路过,居然抬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我,草不啃了,尾巴也不甩了……
这世界,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在轮椅上坐着,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要腾飞起了,我忙用双手紧紧地抓住轮椅的两侧。我想对女儿说,用一根绳子把我绑起来吧,我怕被风吹走。看着女儿一脸轻松、愉悦的表情,我又不忍说出口。
自打生病后,女儿就请了长假,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端水递药,捶背抚胸,忙前忙后,形影不离地照顾我。晚上睡不好,人都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在给我喂药时,发现她有了不少白发……
我飘浮得厉害,身躯随着思绪飘向那曾经到过的每一个角落,山川、田野、城市、乡村……只要有我足迹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女儿在与我说话,我却迷迷糊糊的一句都没听见。她俯下身,看看我。又摇摇我的胳膊,我才回过神来。于是,对女儿说:我头有点昏,我们回去吧。往回走时,我又回头留念的看一看,想把一切尽收于眼底。女儿问:“爸,你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我这辈子的走过的路!”她一脸的疑惑,显然听不懂我这话的含义。
小狗胖胖依旧在门口等着,看见我们回来后,无力地趴下了。
家人七脚八手地把我弄上床,都显得很高兴。从医院回来后,一直气若游丝的不去也不来,已经十四天了,有几天是滴水不进。
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让我似睡非睡,又飘了起来……
一条长长的胡同,两边是一间间杂乱无章的土坯房子,这些土坯房子高矮不一,参差不齐。有的房顶上还插白色的旗子,有的房前屋后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有的已是杂草丛生。胡同里偶尔有几个长相怪异的人走过,我问他们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却视而不见。
太阳偏西,我还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心里很着急,家人一定在担心。我转啊转,在一扇破旧的大门口,我看见一位老妇人蹲在地上守着一个瓦罐——卖糖水。她问我喝不喝?揭开罐子看了看,里面的糖水都已经发黄,还有一股酸味,一定是好长时间没卖出一碗了。我舔舔开裂的嘴唇,犹豫了半天。管它呢,喝一碗吧!老妇人倒了一碗端过来。我问多少钱,她摇摇头说,不要钱。
一口气喝完后,把空碗递给老妇人时,我看见碗口上沾着一些红色的东西。我问是什么?老妇人诡异的笑一笑,说:“血啊!你喝了奈河桥下的血水了。”我大吃一惊,使劲地把碗摔在地上,大声叫道:“我要回家!”
“爸——爸,你在家呢!”女儿摇醒了我。
“我见你口干,想给你喂点水,可是你一抬手把碗打翻了!”小孙子正在扫地上的碎片。呃!原来是做梦!“是啊,我们散步回来,你就困了,睡着了!”女儿说。
一家人都又围了上了,个个神情凝重!大儿媳楠楠自语:“老爸今天有点反常,莫不是回光返照?”
此时,又感觉自己的身子飘起来了,眼前又有无数个肥皂泡在晃动、飞舞,不断地变大,又不断地破裂。迷迷糊糊的我,又到了刚才那个地方。那个老妇人已经收摊了,她把剩下的糖水随手倒在地上,地上顿时殷红一片!她站起身推开门正往里走,我忙问:“这是哪里?出口在哪儿?”她冷笑一声说:“这是死胡同,没有出口!”然后跨进门,“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从门缝了向里面看,进门的两侧是一间间牛圈,里面关着许多水牛,这些水牛有的站着,有的卧着。每条牛都在咀嚼着、回味着,有的两嘴角边还流着乳白色的唾液。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呢?我越看越害怕。再不回家,家人该有多担心啊!
到了一个拐角处,我看见哥哥站在前面不远处,依旧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那身打扮,青布长衫、蓝布小褂、头上裹着黑丝帕,脚上穿着一双醒目的白底青面绣花鞋。这双鞋,印象很深,我也有一双一样的,那是嫂子和妻子手工缝制的,我还记得她们膝靠着膝,头挨头在一起做针线的情景……
这些年里,哥哥不在了,嫂子不在了,妻子也不在了!他们究竟去了哪儿?我一点都不知道。
看到亲人,我忙迎上去,说:“哥哥,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哥哥面无表情地说,他在这里等我很久了,他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终于走出了这条胡同,来到一片宽阔的树林里,林中还有白色的梨花瓣在飘落。我很奇怪:秋天了,怎么还会有梨花开呢?
哥哥在一棵干枯的老槐树下停下来。他围着这棵树转来转去的看,我很好奇地跟着仔细地看了看。槐树已经快成朽木了,树叶落光了,树枝也折断了,树皮正在大块大块的脱落。脱了皮的地方,从里面正在流出一种黑红色的汁液。哥哥说:他在这里守护这棵树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干枯,死去。这棵树已经陪了他很多年了,在他两岁的时候就有这棵树,今年九月一过,就满满的七十二年了。我很惊讶:哥哥和这棵树竟然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哥哥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那干瘪空洞的眼里流出来。我刚想上去扶他,突然一阵轻风拂来,哥哥就像一张纸一样轻飘飘的就被吹走了!他回过头来,对我说:“记得穿上你的鞋,一定要走桥上过。”
“哥哥,哥哥啊!”我惊恐的喊出声了!
“爸,你又做梦了?”女儿推醒我。我无力的睁开眼睛,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一大家人全都围在我的床边,个个神情凝重,一脸忧愁!我环视了四周,靠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双白底青面的绣花鞋。哦!哥哥、老树、鞋子!这一切是梦里还梦外?是幻觉还是现实?
一阵咳嗽,让我喘不过气了,大家又是抚胸、又是捶背,好不容易才舒坦过来。一股暖流从嘴角溢出,女儿忙用纸来擦。她摊开纸一看,有一些黑红色的东西,我又想起:老树空心了……
不知是什么人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声音一浪大过一浪。听到这些嘈杂声,我心里很烦躁,便让小孙子去看看,让他们别在我家门口吵闹,我需要安静!
小孙子出去了,很快又进来说: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透过虚掩的门,我看见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大门口,奇怪的是,车顶上还盖着一张红色的毯子。一群人围在车旁边比划着、争执着,甚至还在摩拳擦掌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脸涂抹得黑白分明的,看这架势,好像是冲着我家来的,不知我家哪个招惹了这些人。
说着说着,这些人就围着他们之中一个人殴打起来,好像是内讧,一双明显的白底清布绣花鞋,在众多的脚步中转来转去,我定睛一看,吓了一跳,他们在打哥哥!
“哥—哥哥!”我大叫起来!
“爸,你又糊涂了,大伯已经去世多年了!”女儿提醒我说。
我仍然用余光注视着屋外发生着的一切。这时我看见哥哥瘦骨嶙峋的躯体挡在他们的面前,不让他们进我家的大门。小狗胖胖似乎看到了这一幕,冲到门口,拼命的大叫起来。他们看到小狗后,似乎有所收敛,都向后退了退,僵持着。
突然,他们一拥而上,推倒了哥哥,还从他的身上踏过,冲进大门,冲到我睡的屋子来。其中一个人一头撞在女儿的背上,把她撞了一个趔趄,朝前一扑,险些摔倒。大儿媳忙扶着她,说“小姑,你太累了!”女儿转身向后看了看,说“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大儿媳说:“哪有人,是你熬夜多了,有点头昏把!”女儿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小狗看见陌生人闯进来,拼命地阻挡着、叫唤着,还叼着一个人的裤管往外拖。儿子看见小狗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骂道:“死狗,你疯了,平白无故的瞎嚷嚷什么?”说完一脚把它踢到门口,小狗爬起来,眼里流露出哀愁,绝望的眼神,得不到主人的信任,它只有蜷缩在墙角边,发出呜呜的哀嚎声!
场面变得杂乱无章,哭声喊声混成一片,有人跑进来,有人冲出去,女儿俯在我的身上,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但是眼前还有光感,从明亮变成黯淡,再从黯淡变成漆黑一团。女儿的哭喊声越来越小了,仿佛是从几万里外的地方传来,时断时续。
家人的音容在我面前渐渐地模糊了、消失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气球一样,在被无限的膨胀,膨胀!瞬间就破裂了,然后蜕下一身重重的皮囊,飞走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赵长菊,家在农村,是一名乡镇企业的会计。工作之余,喜欢看书,也喜欢写一些乡村里的奇闻乐见。一句话,所有的经历都喜欢用文字来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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