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五楼
坐在五楼
于小燕
自从搬进城,女儿很怀念我们乡下的房子。我们乡下的房子,有客厅,有走廊,有单独的餐厅,外面还有院子,出了院子,还有街门上打着水泥地平的干净明朗的空地,空地过去是临街的树池,里面种着桃树、梨树和杏树。
每年春天,我会在树下面移上辣椒、茄子和西红柿,点上十几棵四季豆,撒上一把香菜籽儿,还有它自己长出来的韭菜。
但这些并不是女儿怀念的,女儿怀念的,是她那装修精美的二十多个平方的卧室,那春天伸进窗来的桃树杏树梨树缀满花朵的枝头,以及廊沿下燕子清脆的啁啾,后院里金虎(我家的狗)时不时发出的一两声轻吠。
而我怀念的是,咳,我就不怀念了!
我们现在住在高高的五楼——当然,比起二十层三十层四十层,我们这就不算高了,但比起一楼,我感觉就如同住在云端。
常常,吃过饭,我一个人坐在窗前,听着楼下大爷大妈们打牌的声音,晒太阳的婶子们聊天的声音,我就感觉自己离这个世界很远似的。
我嫌每天不断的装修房子的声音太吵,偶而一天听不到,竟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
那些飞得低的鸟儿我都看不见,奇怪,城市的天空似乎很少有大鸟飞过。不过不要紧,对面院子里,有一家养鸽子的,每天下午,他都会放飞他的鸽群。
那些旖旎美妙的身影,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一会儿像天女散花,四散开来,只等主人一声唿哨,便全部飞回。
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却是天空中最美的风景。
我坐在五楼,除了小区院子最远处的树梢,看见的,全是高高矮矮、各种形状的楼顶。
有时候,我站在窗前,向外看,可以看到对面楼房窗子里模糊的形状,我便想,假如对面正好有一个人,也像我一样,正站在窗前往外望,那多不好,于是,我便走过来仍然坐下。
我不喜欢别人让我不适,我也不愿让别人感到不适。
于是,我的世界多的就是窗户大的一块天空一和那些方的长的楼顶。
然而,这并不使我感到寂寞。楼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开开心心的声音,说说笑笑的声音,像山林的野草一样,不时的“噌噌噌”冒上来。
远处不知是什么机器的轰鸣声,这里不响,那里就响,从早到晚,“嗡嗡嗡嗡”,简单令人感觉像患上了耳鸣一样。
不过,这让我感觉如在平地,因为这些声音,在一楼也是存在的呀。
有时,望着窗外,我也会情不自禁的想,那一个窗戶最大的房子,是什么地方呢?
它可能是一个公司的办公室,也可能是会议室,它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在做些什么?
大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想也是只能猜测它的外围,无法进入内部。然而像电信公司,我因为进去过,对那里面的情境还算熟悉。
于是,当我坐下来,看到它那形似高擎着接收器的楼顶时,便想到它下面宽敞的摆满手机的大厅和楼上端庄、耐心、和颜悦色的工作人员。
我虽然依然坐在我五楼的窗前,但好像空中笔直有一条路,我顺着路,安静怡然,消消停停的走到电信大楼的窗前。
窗户自动打开了,我想都没想,就像平常一样的走了进去。
里面的一切都和平日一样,没有人因为我的忽然出现感到惊异。
工作人员在认真工作,等候区里坐着几个排队的人。
有一个胖胖的穿着时髦的女人,因为什么问题,站在柜台前大声吵嚷起来。
我慢慢溜达着,就下到一楼大厅。大厅里有一个我熟悉的工作人员。但是我没有向她那边去,出了门,就顺着空中的路回来了。
我依然坐在我五楼的窗前,但是我却感觉已经游逛了半天,这,就是所谓的神游吧。可惜,没消耗一点点热量,也没有跟任何人说任何话,到底不如用脚走出去实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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