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子的猫精(上)
神魔小说(三)
吹笛子的猫精(上)
于小燕
唐僧当年取经成功,他的第八代传人唐唐,细读经典,研究佛法,想重振先辈雄风,收孙悟空的传人小空、沙僧的传人沙沙、猪八戒的传人猪猪为徒,一起重走西天路。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渡过了多少条河,来到了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庄。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奇怪的是,虽有良田百亩,却都荒芜着。鱼塘连成片,却无人捕鱼。果树一棵挨着一棵,却是经久无人修剪,已然长荒了。树上看不见几个果子。倒是那满地的野草长得恣意纵横,随心所欲,直伸到天边。芨芨草又粗又高,蒿子都长到人的额头了。
唐唐叹息说:“造孽!造孽!这么多的好地,竟然都荒了!”
沙沙把两手举起,轻轻一拍,说:“啊呀,多可惜呀!”
小空说:“看这地方安静祥和,也不似兵荒马乱之地,为什么这么好的地没人种呢?”
猪猪挑担走得累,不满小空空走,嘟囔道:“人家的地,人家想种就种,不种拉倒,关你什么事!?”
沙沙说:“话虽这么说,可的确好奇怪。走过多少地方,多少人为一分地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还打破脑袋,却不似这里,这里这么好的地,附近又有水源,却没人种!”
道路很宽,很平坦,可是路上却鲜有行人。唐唐四人边走边东张西望。日已近午,天气很热,大家都走得很累了,不说猪猪叫唤,就连唐唐和小空也觉得,非得找个地方歇歇了。正寻着,忽然看见前面有一棵一人粗的柳树,柳树下躺着一个人正在睡觉。沙沙连忙跑上前,俯下身轻声唤道:“施主!施主!”
那人睡得正酣,唤了半天,动也未动一下。沙沙一面唤,一面伸手轻拍那人的膝盖。那人翻了个身,嘴里嘟噜了一句什么,又沉沉睡去。猪猪再也忍不住,上前一声大吼:“喂!”那人正睡得香,猛然被这洪钟一样的声音震醒,睁眼便看到了猪猪向前伸过来的鼻子,一下子翻身就往起来爬,吓得瞌睡全没了。
猪猪对他说:“我说你这个人,你怎这么多瞌睡?我二师兄这么低声下气唤你,你竟兀自睡个不醒!”
那人本来想撒腿跑,可是望着沙沙和猪猪,腿软得说啥也抬不起来,只是说:“好汉!饶了我!”
小空笑道:“你这汉子,好端端的,谁也没说要把你怎样,你竟说什么饶不饶的话?!”
汉子却又跪下磕头。唐唐连忙走上前,叫了声“施主”,扶起那汉子,安抚道:“施主莫怕,这是我几个徒弟。我们打扰施主,只是想向施主请教几个问题。”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你们要问啥?”
小空心急,跳过来说:“我问你,这地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这么多地荒着,没有人种?”
那人回答:“好汉,我告诉你。我们这地方叫程村,村中多数人都姓程。我们的地以前没荒过,不知道这两年为啥,人人都不想种地了。”
“那是为什么?”
“就不想种了呗。”
“那人都干什么去了?”
汉子答:“玩呗!还能干什么?你看,像我这样,玩得房子没了家没了,就在这里睡觉了。多自在!”
唐唐一行便又往前走。没一刻,便进入村中。好大的一个村子!村子里房舍整齐,街道宽敞,家家门前绿树红花,葡萄藤、苹果树、桃树、杏树都有,只是长得过于茂盛,葡萄秧都快要把院门堵住了!
偌大的长街,空空荡荡,不见一个人。村子最南头,有一座两层的楼房,楼房里人声鼎沸,好像有很多人在里面。楼房门前有一个凉棚,凉棚下摆着几张桌椅板凳,十几个妇女正聚在一起打牌。牌桌旁边的荫凉里,蹲着几个孩子,也拿着一摞扑克玩。
唐唐看见前面有一院房子,院门前的马路扫得干干净净,门口的花草树木修剪得整整齐齐。两只可爱的小狗互相厮闹着,在门口跑来跑去。门前的郁金香开得正旺,一只大白猫伸着爪子,正在试探地拍打着郁金香的花骨朵玩。
唐唐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回头对徒弟们说:“问一下这户人家,今晚暂且借住在这儿。”
猪猪老远就看见那门前有一棵梨树。树倒不粗,可是枝繁叶茂,梨子结得又大又多,看起来又甜又水,便不住地咽着口水,听得师父这样说,连忙道:“我去!我去!”便上前敲门。 沙沙和小空看着猪猪的样子,都不禁失笑。
开门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身量不高,但也不矮,不胖,也不瘦。脸圆圆的,眉毛像一弯墨画的月牙,鼻子、嘴巴都生得小巧。一说话便露齿一笑。穿一件湖色的长裙,看起来很美。
唐唐便把借宿的话说了一遍。那妇人面露难色,说:“本来我家房舍多,借与诸位师父住一宿也无妨,但是我家掌柜的(丈夫)不在家,晚上才能回来,我不能做主。”
唐唐听了,便只得作罢。那妇人却又说:“但是,倘若各位师父愿意付食宿费的话,此事尚可商量,我家掌柜的回来了,我也好与他说。”
猪猪一听就炸了:“什么?还要食宿费?你这妇人好不晓道理,赚钱赚到我们出家人头上来了!”
那妇人说:“师父休恼!想我这房子,也是一钱一钱修起来的,不是风刮来的,师父们住下要吃要喝,不也得张罗伺候?!”
猪猪说:“你这房子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就不怕得罪了佛祖,佛祖让大风给你刮去?!”
那妇人脸一下子白了。唐唐对猪猪说:“休得胡言乱语!”又对那妇人说:“施主,我们不要你伺候,你只要容我们住下,借你的锅台与我们,我们自己烧火做饭,完了给你掏一些柴火钱,可好?”
妇人答应了。
众人拉马进去。果然好宽敞的庭院,院子中间是一个花池,里面种着茉莉、芍药,枝叶嫩绿,花也开得艳。院子四面全是房舍,有门有廊,干净清爽。唐唐怕弄脏人家的院子,叫猪猪把马拉到后面去。那妇人引唐唐进了东面的厢房,又带沙沙到西面的厨房,安排停当,就自忙自的去了。
晚饭后,妇人坐在廊檐下纳鞋。唐唐、沙沙和小空走出去,妇人连忙站起来,搬来凳子,请唐唐等人坐下。
妇人说:“刚才我问各位师父要食宿钱,请师父们莫要见怪。也是因为我们这两年银钱紧张,又再无个来钱的路子,所以才钱迷了心窍。”
小空说:“看你这院子挺大,房舍又多,修的也齐整,日子过得消消停停,哪里像个没钱的人家!”
妇人叹道:“师父有所不知,师父看见的,这都是以前挣下的家业。现在我们这里的人,男人不干活,女人不着家,家家坐吃山空,用不了多久,可能都得出去要饭吃了。”
唐唐便趁势问道:“这是为何?我和徒弟方才过来,看见良田百顷,土地肥沃,可是都荒着,到底是为什么呢?”
妇人长叹一声,说:“唉,师父!你有所不知,奴家姓程,我们村叫程村。我们这里,土地又多又肥沃,我们以前年年种瓜果蔬菜,粮食多得吃不完,蔬菜年年都拉到前面的镇子上去卖。人人勤恳,家家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别的村的人谁都羡慕我们。我们村的姑娘都不愿嫁到外面去,外村的姑娘千方百计的想嫁到我们村来。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他找到保长,对保长说了一些话,保长便把大家召集起来。那个年轻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大家吹起了笛子。年轻人长得很俊,妇女们都看得入了迷。他的笛声很特别,让人听着感觉脑袋里的东西全跑了,只剩了笛音。从那天开始,我们村的人就不干活了。保长开了一个两层楼的赌坊,叫‘快活楼’,男人们成天都在里面赌钱,女人们也不管孩子,整天价睡觉、聊天、打牌。孩子们也不去学堂念书了,只是个玩。连教书的先生都玩去了!”
“竟有这等事?”唐唐惊诧道。
小空看了一眼那妇人手里的针线,问:“那你怎么不玩去?”
妇人说:“也是我运气,也是我倒霉。那日保长召集大家开会,正好我肚子疼,没有去。”
唐唐奇怪道:“女施主这话可奇怪了。既然没去是你的运气,缘何又说是倒霉?”
妇人沮丧地说:“我没去,可是他们都去了。他们所有人回来都变了,却说是我变了。他们都说我不对,说我不好。我老公回家就躺在床上休息了,以前他还要上地干活呢。可是自那天后,他再也不干活了。我一说他,他就生气,说‘今日有福今日享’,家里有吃有喝的,我穷叫唤啥?看看人家的女人,学学!”
唐唐不知所以的望向小空,小空也眨巴着眼,不明白为什么。
女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一时半会是止不住的。妇人向他们诉苦说,第一年,因为有前些年的节余,日子也还过得去。可是男人们天天耍钱,有赢就有输,渐渐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幸好我平日里做些针线,换得一些钱。本来家里还有牛羊,可是牛被拉去抵了赌债,羊有一天晚上也被贼偷走了。我们这地方以前安生的很,根本就没有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是自从大家都不干活,把地荒掉,保长那个“快活楼”开起来后,村里就有了贼了。而且贼现在越来越多,什么都搁不住了。有的人,输了钱,连自己家里的东西都偷。我们家还算是好的,有的人家,把老婆儿女都卖了。
唐唐诧异道:“有这等事?”又问妇人:“那个吹笛子的青年是何许人?干什么营生?”
妇人摇头道:“不知道。”
唐唐对小空和沙沙说:“这怎能得了?一年两年,田园荒芜,颗粒无收,人都怎么过日子?尤其是,大人们成日价赌钱,孩子谁来教养?这个村子以后怎么办!?”
沙沙问那妇人:“那个吹笛子的在哪里?”
妇人摇头说:“不知道,再没有听说他来。”
小空对唐唐说:“师父,我和二师弟去那快活楼看看。”
唐唐说:“去吧!快去快回。”
猪猪本来在屋里睡着,因为梨吃得太多出去上茅房,刚刚进来听见,便也要去。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便往快活楼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本文发表于2017年《马武文艺》第一期。作者于小燕,甘肃酒泉人,喜欢书香,忙时种地,闲时写作,在《中国社区报》、《中国审计报》、《检察日报》、《甘肃日报》、《山西日报》、《教师报》、《大河报》、《山东科大报》、《大众日报》、《京华时报》、《北京晚报》、《燕赵晚报》、《小小说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诗歌三十多万字。个人微信号:jqyxy6,个人公众号:酒泉于小燕的农家生活
图片拍摄于酒泉新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