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情歌

（1）
Bia！坐在副驾驶上的我大腿挨了一巴掌。

“不要睡觉！” 死胖子太用劲了，他恐怕不知道，他那一掌能把刚满月的小狗拍死！曾几何时他抢了室友的女朋友，室友发狂似的跟他决斗，一番较量下来，不能伤石胖子一丝一毫！

“你大爷的！我还没睡！” 这小子吓得我心脏病都快犯了。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很穷，我爸我妈干活回到家只要看我睡觉什么的，二话不说一个大嘴巴子甩过来，或者朝屁股猛踹一脚。久而久之，我睡觉时也带着警觉，只要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敲门的声音，我都会瞬间醒来，心砰砰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穿鞋下床。

在学校我更不敢睡觉。有时候实在困极了，或者中午午休，我怕回寝室睡过头，就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很多很多次，我全身颤抖，一下子醒过来。谢天谢地，我没有睡过头，不用挨骂挨揍。

2013年底去南海捕鱼，船上每隔两小时响铃，声音大得跟防空警报似的。我每次都会想到上课铃声，不行，我绝对不可以迟到！不然我就惨了……

事实上我挨打并不多，挨骂最多。比起挨打，我最怕挨骂。我妈骂人往往从小时候说起，一直说到长大，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如何不容易，他们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

我要是反驳的话，我妈会一直骂下去，顺便把家里的碗摔上几个配音。

直到现在，我一个人躺在阿克苏家里的大床上，明知道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骂我打我，偶尔还会从睡梦中发抖惊醒。

（2）
我、石胖子、徐兰、温小敏四个人自驾五百多公里去库尔勒玩。三个人有驾照，真正会开车上路的只有石胖子一人。

我主动要求开上一段，奈何石胖子胆小如鼠不愿意。不开就不开，舒舒服服地窝在副驾驶，岂不是无比轻松惬意！

我想多了。大家一致认为，作为副驾，我必须时刻保持头脑清醒，精神亢奋，全天候无死角监视司机保证司机不瞌睡。

问题是，我真的很困，尤其刚刚吃过饭那会。坐在副驾驶位置，身上全是暖暖的阳光，还有那个漫天沙尘，最合适睡觉了。更重要的是，我以前晕车晕得厉害，实践证明，克服晕车的最佳方法是上车睡觉，睡着了什么事都没有。数年下来，无论乘坐飞机、火车、汽车，还是公交车，我都能快快地睡着。

你让我白天不睡觉，怎么可能？绝对可能，有石胖子在身边，我五分钟挨了五个巴掌。

每次Bia得声音太大，毫不费力惊醒温小敏、徐兰，她俩睁开睡眼，不约而同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我赶紧伸伸胳膊蹬蹬腿深深地打个哈欠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唱歌！唱歌！来来！唱歌不困！”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小敏一起唱！” 刚睡醒那会最勇敢，啥也不管，只顾扯着嗓子吼。

小敏可以呢，那么老的歌，她竟然也能跟着一起哼唱。

我们每个人手机里都有歌，唯独小敏的没有，每次去KTV她都傻坐着当听众。即使如此，小敏还是完完整整学会了《西海情歌》。

几个小时唱下来，温柔的歌慢歌都不管用了，没关系，直接上《自由飞翔》《火辣辣的情歌》《纳西情歌》……

我：在你的心上。

小敏：自由的飞翔。

YO！YO！

我：great！

石胖子扭过头来看看我俩，啥也没说。我从他的眼神看出来，这小子没有一点困意。那好，接着唱。

一路唱到博斯腾湖。

徐兰想坐快艇，咱就坐。快艇果然快，几次急转弯惊得一船人连连尖叫，直呼过瘾。几分钟披荆斩棘来到湖心，停下来，游客可以尽情拍照留念。

拍照嘛，一会拍完了。不如唱首歌吧，就唱《西海情歌》。

小敏最会起哄：“好呀！你唱！”

我不想假惺惺地瞎推辞：自你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

……………

一阙唱完，等待第二段音乐响起。

“哈哈，你们是支教老师吗？”一个坐在快艇后排座位的妹子起身来到船头，墨镜摘下，大大的眼睛微笑着看过来。

我：“哈哈！一起唱歌，西海情歌！来来来，一起唱～还记得你答应过我……” 手机里的音乐还在响，此时此刻，小船静静地漂浮在博斯腾湖蓝绿色的湖面上。

博斯腾湖古称西海，深究一下的话，青海湖也叫西海，赛里木湖也叫西海。站在波涛涌动的堤岸边，统统一眼望不到边……

不管真的假的，我都愿意把博斯腾湖当成《西海情歌》里的那个西海。相传这里曾发生过一个动人的故事，两个情投意合的年轻人一起来边疆干活，男的死去，女的独自一人返回内陆。两个人来，一个人回去，那一份情永远留在了西海。

因为这个故事，连不怎么唱歌的小敏也学会了《西海情歌》。

小船静止在风平浪静的湖面，蓝色的天空跟大地交织在一起，像极了草原上的毡房，小敏跃跃欲试：“丁振你起个头，我们再来一遍！”

机会难得，果断唱起来：“自你离开以后，从此就丢了温柔……”

…………

妹子更好奇了：“我特想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小敏：“我们从阿克苏来玩。”

妹子：“我家也在阿克苏。”

小敏：“你家阿克苏哪里？”

妹子：“2团。”

小敏：“我也2团。”

妹子：“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噫……老乡！”

下船时互相留了微信，约好将来路过阿克苏再相见。

“我叫张芳芳！”

“我叫丁振！”

我真是喜欢如此快人快语的朋友。喜欢就要多见面，我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晚，可还来得及珍惜。

芳芳住在库尔勒市区。我决定厚着脸皮蹭她一顿饭，芳芳答应得非常痛快：“你和你的朋友都来！带你们吃好吃的！” 电话号码噌一下发过来。

可是，芳芳的男朋友非常郁闷…………

（3）
感谢沙发客朋友老K、开馨在阿克苏的家里住。酣畅淋漓地当一回沙发主，让我体会到一个道理，有时候帮助人是不需要任何回报的，帮了就是帮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被人帮助不必觉得亏欠什么，乃至心怀愧疚，人在江湖走，带着一份真诚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即可。

认识芳芳也一样。石胖子担心初次相识，麻烦芳芳怕是不好。

还是程江说得好，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不麻烦的朋友就不是朋友了。芳芳也落落大方：“招待家人，从来有空闲。”

麻烦芳芳一回，将来芳芳就会麻烦我。这样的麻烦，我从来欢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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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丁振  编|止水

第183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