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五卷 牡丹厅的晚餐

肖承匀与妻子何美云借钱买了新的机动三轮，承匀开着车夫妻俩来县城进货。

县城多了几家“卡拉OK”、美容院、鲜花店。夜市马路上有些啤酒肚男人和贵妇人，牵着哈巴狗逍遥过市。县城的主要街道，那些冷漠内向的墙壁均被拆毁，变成了门窗向街的门头房，房子很快被人购买或租用，挂上各色的招牌。医院建筑内壁不再只是白色，而变成了温馨的粉红色，还贴了绘画作品，播放着音乐。县城在加快招商引资的步伐，可是教育系统甚至二十余年还没走出专制模式，真是一种悲哀，肖承均总有一种大船搁浅的感觉。

电话里肖承均与弟弟约好，晚上到云天酒店里吃饭。承均和萧晴雪早早来到酒店里，等着承匀和何美云。承匀先一步跨进了“牡丹厅”雅间，他说何美云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到。萧晴雪撩开布帘主动迎出去。布帘外走廊的远处，是萧晴雪、何美云的说笑声和脚步声传来，她们正走在楼梯上。

她们走进了牡丹厅，转过折叠屏风坐下，那淡桔红绸面金线描边郁金香图案的屏风早已由小姐用她那过度丰腴的手拉开。小姐是肖承匀一进门就定好的。哥哥有点不悦，但也只好默认了。屏风那边是电视OK间，里面有彩球转灯和舞池。胖小姐回转身，门随即关上。

承均正为安排座位犹豫不决，承匀说：“哥哥坐这里，我坐那里。哥哥落伍了，请客可是很有讲究的，有主陪副主陪，主客贵宾和嘉宾有区别。”“你哥哪能落伍，他整天学习呢。也不知哪里冒出那么多朋友，他几天就发一摞信，电话里经常有人找他。”晴雪说这话不无几分自傲与欣慰。何美云偷眼看哥嫂，的确，嫂子冷漠的脸色变得轻松、平静亮丽，也可以说是婚姻的成就，她和肖承均体重都长了好几斤。

“抓紧时间吃吧。你嫂子还有夜班，我还要写一批信，明天必须寄出去，都是文朋诗友的。”承均说。听到这句话，晴雪脸上那仅有的灿烂温情忽然消失。她脸色阴沉下来，眸光也冷了许多。她停住手里的筷子说：“什么才能啊思想呀，能当吃当喝吗？发那么多信有啥用？都是穷酸。人得生活得实际些，要么有权，要么有钱，要么有名气，不然，你什么也不是。”“嫂子说得很对，有钱就是大爷，村主任也敬你几分呢。”承匀说，他转向哥哥：“就说当官的，戏里常说，贼当官，官是贼，大官是大贼，小官是小贼。学校里的情况不也是一样吗？主任不让班主任乱印资料，那是主任想多捞点，是不是嫂子？你搞德育室，不捞半分钱，纯粹是犯傻。”他喝了一杯，啾啾有声。

聚会的场合满是承匀的声音，尤其是酒过三巡后，任何人不论你满腹经纶还是锦心绣口，都不得不听他一直说下去。萧晴雪与何美云见他俩酒兴正酣，就先要了两个馒头，边聊天边吃饭。何美云已在悄悄地打嗝。萧晴雪说：“你俩慢慢喝着，我上夜班”何美云说随着嫂子到她家里看看，让肖承匀吃饱饭去哥嫂家接她。萧晴雪说：“都住下吧，别走了。校门口有个小旅馆，我给你们定好房间。”承匀干脆说：“是么？还是嫂子想得周到。谢谢嫂子哥哥了。你俩去吧，我们哥俩喝了这二瓶就走。账——你们都别管。”

“吃好了饭，我们还是走吧。”何美云坚定的眼神看着肖承匀，肖承匀的目光立即温软了许多。“嗯，行，听老婆的。”妯娌俩走后，承匀又要了两瓶啤酒，他让哥哥先唱歌，唱了一首《纤夫的爱》，他自己与灵巧的小姐跳舞。承均面向屏幕，只听得背后里小姐哎哟哎哟地叫着。他用余光一看，那小姐直推承匀的手。然后是承均跳舞，肖承匀唱歌。承均第一次大方地跟小姐跳舞，承匀笑着摇头，他与小姐的胸脯隔着有一尺多远。

回到学校里，承均晴雪一起送走弟弟弟媳，承均特别嘱咐承匀：“路上慢点，慢点。早晚到家就行。”承匀说：“放心吧哥哥，我是老司机了。”三轮车突突地缓缓开动了，乘着月光走上了回家的路。承均夫妇回到家里，肖雨瑞晚自习刚回来，她已经是高中学生。洗漱完毕，肖雨瑞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完成家庭作业。很晚才关灯休息。

熄灯后，晴雪说：“你怎么还要小姐服务呢，我们的钱来的容易吗？”她躺在床上责备承均，承均辩白说：“我也不知道，他一进门就要了，我不好意思再辞了人家。”“你这弟弟也是，都混到开三轮车提货了，还这么讲排场，感情不是花他的钱，他不心疼啊。”“不光是不心疼，他花别人的钱心里可恣了。”承均深深地陷入了内疚，翻来覆去睡不着，晴雪身体健康聪明务实，当她发完牢骚，转过身去，立即就响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