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丽的谎言和最崇高的欺骗

很有趣，新年一开年的电影市场，就迎来了两部关于欺骗的电影。一部是1月3日上映的4K数字修复版《美丽人生》，一部是1月10日上映的《别告诉她》。前者是电影史上最经典的喜剧电影之一，获得了第7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最佳男主角奖，至今在豆瓣上还有9.5分，烂番茄新鲜度是80%，爆米花指数96%，IMDb评分8.6。后者是美籍华裔导演王子逸的新作，刚刚获得第77届金球奖音乐、喜剧类最佳女主角奖。

《美丽人生》讲述了犹太人圭多用生命和智慧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保护妻子和孩子的故事，《别告诉她》则用一个“是否要把绝症真相告诉亲人”的争论展现中美文化的冲突和融合。非常巧合，在新年之际，两部本来互不相干的电影，在中国的电影院里相遇了，而它们的主题居然是如此的不谋而合。《美丽人生》中的主角圭多用美丽的谎言来抵抗残酷的战争和苦难的命运，而《别告诉她》的主角比莉在经历了中国之行后，终于认识到，善意的欺骗对她的奶奶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在秀美如画的意大利，犹太青年圭多，以自己的善良、幽默赢得了女孩多拉的爱情。他们结婚并有了儿子乔舒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战争来了，圭多和乔舒亚被关进了集中营，多拉自愿来陪伴他们。为了让儿子熬过艰难的日子，圭多哄骗他这是一场游戏，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最终能赢得一辆真正的坦克。影片最后，圭多用生命营造的这个谎言使多拉和乔舒亚死里逃生。

比莉是出生在美国的华裔女孩，她的奶奶得了癌症。于是，一大家子人借着比莉堂弟婚礼的理由，回来和奶奶团聚。家人众口一词瞒着奶奶病情的做法，令比莉困惑、痛苦。中国大家庭的文化氛围，也让在美国长大、说不好汉语普通话的比莉难以适应。婚礼结束，比莉回到美国继续学业。她对善意的谎言也有了新的认识。

正如《别告诉她》中比莉和父母的争论，人生应该坦诚相见。说真话办实事，是人生的基本准则。但是，人都免不了灾难。面对灾难，有无数种应对方式。回避灾难，无疑也是其中的一种。当我们战胜不了灾难时，不妨选择回避。躲过灾难，赢得生命，才是生活的真谛。圭多的谎言是个美丽的梦幻，它让不谙世事的乔舒亚始终生活在这个梦幻中，免受战争的伤害，最终逃离苦海。比莉家人的谎言是一剂安慰剂，让比莉的奶奶快乐地度过自己最后的人生。既然我们无法战胜癌症，为什么不能让癌症病人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度过最后的日子呢？

当然，主题的不约而同，并不意味着两部影片的等量齐观。从影片的艺术水准和思想深度来说，两者不可同日而语，《美丽人生》要远远高于《别告诉她》。《美丽人生》完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部反映二战的影片。它以一种超越常规的喜剧方式来讲述一个悲惨的战争故事，展示了对美丽人生的憧憬和在残酷环境中特有的乐观。它告诉我们，噩梦是暂时的，美丽的人生才是永远的。罗伯托·贝尼尼的精湛演出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而《别告诉她》则显得非常肤浅，只是为了展示在“绝症知情权”问题上中美文化差异而安插了林林总总的人物，语言单调，性格单一，只有老奶奶是唯一的例外。看了资料才知道，她也是《别告诉她》主要角色里唯一的大陆演员。因为对角色的生活了如指掌，所以她的表演就很自如、生动。反过来，《别告诉她》的编剧兼导演王子逸则读、写不了中文，估计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也很有限。于是释然，《别告诉她》在讲述文化冲突上浅尝辄止不是没有理由的。读、写不了中文，如何能理解绵延数千年的华夏文化，如何能写好中美文化冲突的文章？

人生是复杂的，人的感情更是无法用是非来衡量的。爱一个人，你可以直面真相，告诉她事实；也可以用欺骗和谎言来保护她，让她免受伤害。这里没有是非之分，也不能像《别告诉她》里说的，用法律来解决。我们只能凭着自己的心灵、感情和理智来选择。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何况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圭多不是一个英雄，但至少，他的谎言是美丽的，他的欺骗是崇高的。他值得我们景仰。这样的电影，我们可以看无数遍，而直白简单的《别告诉她》即便得了金球奖，也依然上不得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