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炼成“贵食母”的“愚人”

最奇特的文字,却是老子思想的活水源头

读到《老子》“绝学无忧”一章(《道德经20章》),忽然有一种“临风登春台、熙攘享盛宴”惬意,但在“未央”的欢乐中,油然产生一种“绝世而独立”的闲适,与归之于母亲怀抱的安然。

这段文字,既不描写自然现象,也不阐述社会问题,而是以细腻的手法、浓厚的感情,描绘了一个如春登台、大快朵颐的场景,在这个场景中,一个得道者不为眼前情景所动,穿过熙攘而看似欢快的人群,紧紧依偎在“母亲”的怀抱。

这段文字的描述,又似乎跟老子一向主张的治国理论相去甚远,然而却是老子主要政治主张产生的源头:“道”形成过程。全文如下:

唯与诃,其相去几何?美与恶,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荒呵!其未央哉!众人熙熙,若飨于大牢,而春登台。我泊焉未兆,若婴儿未咳。累呵!似无所归。众人皆有余,我独遗。我愚人之心也。蠢蠢呵!俗人昭昭,我独昏呵!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呵!忽呵!其若海,望呵!其若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以悝。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超越的“道母”来源于现实的母亲

老子以“母”喻道,比如“有名天地之母”“有状混成……可以为天下母”“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既得其母,以知其子”等等,这说明,老子所创立的“道”学,是从母亲身上得到了启发,然后拓展到整个自然现象而总结出来的。

在老子的宇宙观里,“道”就像母亲生下子女一样,派生了天地万物,万物既是平等的,又是一体的,只是一个母亲是实在的、有时限的、有慈爱的,另一个“母亲”是超越的、永恒的、自然的。

人生修养态度: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

“唯与诃,相去几何?善与恶,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

顺从恭敬与呵斥责备这两种态度,没有太大的差异吧?其表现出来的美与恶,差异应该是很大吧?所以,受人敬畏的人(或侯王),一定也要以同样的心态来回敬他人。

“唯”与“诃”看似简单,背后却是一个人的修养和境界。

“唯”与“诃”是指对待他人的两种微妙的态度,都有表示“是的”的意思。但同样“是的”这句话,心态脸色不同,就会表现出“唯”与“诃”两种不同的效果来。“唯”是诚恳的接受,是顺从恭敬的态度;“诃”却是不耐烦和呵斥责备的意味,不管同意与否,都一味呵斥。

老子说这些道理,重在强调出自真诚的“唯”,避免心浮气躁的“诃”。

作为一个大的社会系统中的一员,一个相对的标准,相互尊重的要求,还是应该遵守的,哪怕你已经修到了相当的境界。所以说“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尤其是侯王,遵守这个世界的行为规则,是侯王“无为”的具体体现,不能因为自己身居尊崇,而突出自己,标新立异。这也是“和其光,同其尘”的具体要求。

修道者的至高境界:“如婴儿之未孩”

“荒兮其未央哉”。人生有涯,而欲望无际,追求永无止境,可是万物相生相克,“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春日登台举办盛大的祭祀仪式。而我恬淡持重,不为所动,就像是没有发笑的婴儿。

老子是在提醒:名利面前,应该“我独泊兮其未兆”,要如一潭静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澄澈见底,无所拖累。又“如婴儿之未孩”,保持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粹天真。

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起来是那样的太平、自然、舒适、自在。是真的吗?司马迁《史记》说:“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尘世中的人,看起来并没啥两样,人人都和颜悦色,平平安安地活着,可是其中多少人一生忙忙碌碌,争名夺利,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快乐、很满足吗?

累呵!似无所归。众人皆有余,我独遗。忧患啊,好像没有归属。众人都很富有,独独我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世上的人,都认为自己了不起,拼命追求,什么都想占有;而我什么都不要,“遗世而独立”,好像世界上的人,都忘了我一样。

为人处事的最佳状态:“我愚人之心也”

“我愚人之心也。蠢蠢呵!俗人昭昭,我独昏呵!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呵!”我却有着“愚人”之心,显得那么的呆傻。大家都高明灵光,我独昏聩不明;大家都明辨详知,我独愚昧浑噩。

“愚”,并非真的愚蠢,而是一种外昏内明的功夫,不是随便装疯卖傻便是有道的。世人都希望高人一等。而“我独闷闷”,看起来平凡,毫无出奇之处。这也说明了修道人的行为虽是入世,所谓的经纶世务,但心境却是出世的,即不为名利所累,不斤斤计较个人利益,因此看起来显得愚陋。

世人都很精明,事事精打细算,而我虽然心怀高远,内心清明洒脱,却能“和光同尘”,表现出混混饨饨,遗世独立的姿态。

“忽呵!其若海,望呵!其若无所止。”这种“愚人”之心的境界恍惚不甚明晰,却像大海般深邃而无边无际。

修道者的心胸是虚的,没有被适度名利所充填,故能深邃无境,包容一切

处事箴言:“贵食母”

“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以悝;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众人都有所依凭,惟独我表现得愚钝而可笑;我希望保持不同于人的一面,因而就像婴儿看重母乳那样,珍视道母。

世人有世人的生活目的,道人有道人的生命情调。“独顽以悝”正是“独立不改”的写照。一般人对人生都“有以”,就是有所凭借和目的,或名或利或声色。而以道家看来,人生的最高境界是“无以”的,正像庄子所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才是真正的“逍遥游”。

处事态度:“我独异于人”并非标新立异,惊世骇俗

“吾欲独异于人”,是说自己内心的“意念”,是真诚希望并默守坚持,而不是那种“我独异于人”的霸气外露“行为”,这种处世态度,虽然与众不同,却不是标新立异,惊世骇俗。

由此可见,老子本章的用意,既没有抨击社会的意思,也没有强加于人的意图,只是客观中肯地讲述修道者应有的修为和基本要求,最终落实到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以悝;吾欲独异于人,而贵食母”的大道精神上来。

全章大意

不要以榜样自居(侯王或“人”),不要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明而自以为是。谦恭的“唯”,跟颐指气使的“诃”的态度,区别是很大的;就如同人们看待美与恶。所以,受人敬畏的人,一定也要以同样的心态来回敬他人。

人生的追求(名声利益),没有尽头。众人熙熙攘攘,就像春日登台参加盛大的祭祀仪式。而我恬淡不为所动,如同没有反应的婴儿一般。

忧患呀,好像没有归属。众人都很富有,唯独我就像被遗忘了一样。

我却有着“愚人”之心,显得那么的愚陋。大家都高明灵光,我独昏聩不明;大家都明辨详知,我独愚昧浑噩。而这种“愚人”之心的境界恍惚不甚明晰,却像大海般深邃而无边无际。

众人都有所依凭,惟独我表现得愚钝而可笑;我希望保持不同于人的一面,因而就像婴儿看重母乳那样,珍视道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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