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奴散文诗:食莲记(外一章)
食莲记
周敦颐没有列出爱莲的食谱;卖莲蓬的老妇人拿不出收款的二维码;彼此相爱的人一起享用过的“荷塘月色”,回到藕的幼年、娃娃亲、被消除的女性的曲线。
水声喧哗。
笑得前仰后合的莲,全体沉默,一部分才露尖尖角,一部分已经繁花败落。
每一片花瓣,都有泪水流回心间。
能在众人之前流出眼角的,都不叫泪水。
在莲心未老的季节,我们都是甜的。剥开新衣,呈现饱满、洁白、水分充足。
不担心,命运的安排。
投进砂锅,是煎熬,最终将良药苦口;插进花瓶是姿势,吊在横梁是造型;与菱角、茭白、武昌鱼共赴夜宴,下厨房也上厅堂,这叫做民以食为天。
姜黄,蒜青,小米辣火红。
热油,猛火,蔡甸的莲花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高手调制的羹汤之上,渔舟唱晚,还有谁不愿意做个忘归人?
微风吹过月下的杯盘,我们终将离去。
莲是爱人,是自身;莲是尘缘是故乡,是无处不在的往事。
莲,也可以仅仅是莲。那一夜她只是守候着,一群白日抒情的人,酒入愁肠。
禁黄鳝
——兼谢述平兄
二十年未变,我把黄鳝归为蛇类,有些错误不需纠正。
但是所有恩义都要有致谢的节点。美酒,鱼米,青蔬鲜果,你也被岁月冷藏,再现的时候新如昨日。
你从未了解过我,比如,不食黄鳝。这令我愧对江湖之名,仿佛一个女侠不曾经历过刀光剑影。
你把一段热气腾腾的黄鳝轻轻放在我的盘中,我不能讲,不能在众人与饕餮之间穿插我的个人史;我不能平静地陈述一个北方的山村的贫穷落后和我五岁的夏天。
饥饿的男人们,把几条蛇倒挂在树杆上,他们给蛇剥皮,蛇从剧烈扭动一直疼到全身僵直,我一直从木门的缝隙向外偷窥。
污秽喷溅在他们的赤膊与前胸上,那些都是我熟识的人,他们用大声的谈笑淹没了我的恐惧,这个梦境反复出现在黑夜里,渐渐,我成了他们之一,我穿戴整齐,蒙面,我已经在众多的杀戮里铁石心肠、冷若冰霜。
我怕稍一温驯柔软,就被看成蛇的同类。白素贞或者小青,多情的人都是蛇的化身。
所以,不能贪杯,无论茅台还是雄黄,无论初见还是久别重逢。
二十年后,仍然以你的醉酒结束晚宴,时空穿越仿佛你二十年一直未醒,你怎样被推上列车怎样抵达武汉,至今成谜。
还没有听说过蛇修炼成男人的样版,如果每个人都有来历,你很可能前生是黄鳝,你离开的时候外面下着雨,仿佛又是二十年。
时间,在你我之间变得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