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第410期】《特别推荐》【智泉流韵】主编郭进拴最新原创散文:《拾蘑菇》

【郭进拴原创】拾蘑菇

我的老家鳌头是一个遥远的小山村,那里有一层层的梯田、片片的森林、潺潺的小溪。我儿时就在小溪畔、森林间留下了深深的足迹;我是听着田野里的蛙声和山间的虫鸣,一天天的长大的。

阳春三月,正是农耕时节,大人们都在忙碌播种庄稼,刚翻过的田野松软软的散发出泥土的清香味儿,春雨过后,树林里的蘑菇在雨露的滋润下悄悄的从林间钻了出来。

每逢星期天的午后,我就和姐姐或者邻里的伙伴一起去林间拾蘑菇。我们的家乡方言叫做捡菌。姐姐背着小背萝,我提着竹蓝子。树林里绿荫铺天盖地,露水还没完全蒸发,湿漉漉的空气特别的清新。一树树白色的山茶花,一簇簇火红映山红,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象赶集似的竟相绽放在林间。惹来了嗡嗡的蜜蜂和翩翩起舞的蝴蝶。松树下,落叶里,空地上到处生长着五颜六色的蘑菇。我们争先恐后的捡着,我们只捡我们认识别的菌种。听大人说:不认识的蘑菇是有毒菌种不能食用。

我们沿着林间的山凹寻拾蘑菇,不到半日工夫,姐姐的背萝和我的竹蓝已装满了大大小小的蘑菇。

天色尚早,小伙伴们尽情的在林间玩耍,有的爬树,有的捉密藏,我和姐姐最喜欢摘映山红花吃。把映山红花朵的蕊抽掉直接放进嘴里咀嚼。味儿酸甜可口,吃多了嘴唇呈紫色的。

天色渐晚,姐姐背着一背箩喜悦,我提着一蓝子满足,我们踏着山风里浅浅的暮色,走在回家路上,洒下一路欢声笑语。

回到家,我和姐姐在母亲的陪同下把这些捡来的蘑菇挑选和裁检。母亲很不放心,每次都要亲自检验这些菌种是否有毒。母亲把鲜嫩的蘑菇洗净,炖上一大锅蘑菇汤,我们全家饱饱的吃上一顿。

久而久之,我们也在母亲那里学到了不少关于菌类的知识 。

我们常捡来的菌种有:石灰菌 、 猪嘴巴、 丛树菌、青棠菌、红菌、大脚菌、油辣柯、奶浆菌和刷帚菌。有一次,我和二姐从山北的焦沟村到鳌头西湾的舅舅家串亲戚,在黄林口的山神庙看到一个像篮球一样大的面包,刚刚拾回来,又看到一个大面包,我们又飞快拾回,最后又看到一个像洗脸盆那么大的面包,我们抱着几个大面包来到了西湾的舅舅家,舅舅摘来几个窝瓜,我们一连熬着吃了一星期。

记忆里还能清晰的记得这些菌的形状颜色:石灰菌呈灰白色,像石灰色彩,味辣。这种菌直接食用是不好吃的,一定要煮后用水漂上十来天,做成酸菌后用来炒肉就好吃多了;猪嘴巴菌颜色要比石灰菌颜色稍浅一些,形状象猪的嘴巴,故得其名。大多生长在落叶里和树根下,可以炒来吃也可以做酸菌;丛树菌是土黄色的,切成小片做汤鲜滑可口;青棠菌呈淡紫色,是做汤的好料;大脚菌是白色的,有盘,脚大故得其名,是做汤小炒之上好材料;红菌:菌盘上面和菌脚是红色的,这种菌一般是把它晒干之后做储存菜;油辣柯是淡黄色的,它的颜色中间深边缘浅,油光水滑的,未待菌伞开盘时捡食其味最佳,可炒可煮,味鲜嫩、柔滑;奶浆菌是暗桔红色,菌肉很脆,只要搬断它的菌脚就会溢出象牛奶一样的白色菌汁,奶浆菌是做汤的极品。味香脆爽口;刷帚菌:深灰色,形状象梅枝,又象土家人用来洗锅用的竹刷帚,味香而柔润、鲜而细腻,用它来煮面别具特色风味。

儿时,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用奶浆菌煮的红薯汤和刷帚菌煮面,那是我终身难忘的山珍佳肴,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就是五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梦回儿时的记忆里:是满山遍野的映山红、雪白的山茶花、五颜六色的蘑菇、还有顽皮的伙伴。

童年像动画片,有幽幽的林、浅浅的月、蓝蓝的天。
       有一天, 电话中听老家的朋友神侃,说夜来风雨声,听窗外墙角的蘑菇“咯吱咯吱”破土长大、变高。起床烧一锅水,到屋后拾一锅蘑菇回来洗净,锅中的水新沸,蘑菇正好下锅……听得我心头痒痒的,就把办公桌上的烦人文件一推,请假回老家。

我已抑制不住心头的狂热,一头扎进了老家鳌头的深山老林。

今年的雨水来得早,雨量又充沛,分布得均匀,东边日出西边雨,正是蘑菇生长的大好时节。菌孢在地下憋足了劲儿,只等雨水一落地,一朵接着一朵,谁也不甘落后地疯长呢!这儿一朵,那儿一丛,用小爪爪掀开松毛又是一朵……蘑菇多得像田地里栽的小青菜,蹲下身子不用挪动地方,参差蘑菇,左右采之,顺手就可以拔满筐。

我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家乡山上哪座山会出什么蘑菇,哪棵树下长“黄癞头”,那蓬草中藏着“白老人”,我几乎像用GPS定位那样精准。可别说,拾蘑菇得上知天文,下懂地理呢。天文方面,久旱未雨不用去劳神,否则徒劳无功;久雨未晴也不要去扫兴,拾得的蘑菇都是烂的。一阵太阳一阵雨,蘑菇定然长得新鲜肥壮。再说地理,深山密林中,阴暗潮湿,光照不足,蘑菇不会生长。树林稀疏低矮的地方,青头菌、谷熟菌就会多,红角、牛肝菌、见手青往往长在鸡窝草丛中,蓬松的红土地生产鸡枞,至于说柳树菌、栗子菌,不用说一定是柳树下,板栗树下多了。

拾蘑菇还得用《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有时候哪儿人多往那儿走,有时候又要独辟蹊径孤军深入,才会有大收获。声东击西也是拾蘑菇高手们的策略,小时候跟着我们村的山大王上山,到出散蘑菇的地方,每拾到一朵他都会大喊,引诱我们围拢去拾,而他自己走为上策,不声不响地窜到蘑菇窝中擒贼先擒王去了,让我们捡芝麻,他却收获西瓜。山大王还告诉我们,拾蘑菇不能斩草除根,留着纽扣大小的用草盖起来改天再去拾。

拾蘑菇实在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太阳热辣辣的,一头钻进树林,暑气顿消,不觉心旷神怡,从头凉到脚跟。看着漫山遍野的蘑菇,环肥燕瘦,姿态万千——有的亭亭玉立,丰神秀骨;有的粗壮直立,傲然挺拔;有的精瘦异常,如断桥上白娘子的工艺伞;有的还歪着个脖子调皮地看着你……让你赏心悦目。蘑菇窝子就像孙悟空用金箍棒划过的圈儿,圈外的大小妖精休想进去,圈内的你绕着圈来回找呀找,找呀找,找到一朵好蘑菇,敬个礼来握握手,拾蘑菇拾到手抽筋。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点着支烟吞云吐雾,好不惬意,或是打开手机,把满筐、满地的蘑菇图片发到微信朋友圈中,独乐乐不如众人乐、天下乐,既是分享,也是炫耀。爬起身来猫腰钻过刺蓬,倒挂刺扎着脊背先痛后痒的滋味也是幸福的,如同初恋情人的小凤爪嗔怒着拧了你一下,酥酥痒痒渗到心底,从身到心都温润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胜固欣然,败也无妨,拾不到蘑菇也不要懊恼,拾蘑菇其实就是拾获一种心情——心中有山何处不是庐山、黄山,心中有海处处都是夏威夷、马尔代夫。悠悠地爬着山,全身渗出微汗,满身的毒素随汗排出,多余的脂肪一点点消耗溶蚀,一步步向上爬,逐渐身轻如燕,山风起时衣袂飘飘欲飞。或是一路走走停停,一路观不同的风景,遇上山果伸口就去品尝,渴了用大树叶汲一口清泉,餐风饮露享用日月之精华,要么低头摘一颗白酒莓儿细嚼慢咽。到了娘娘山顶,那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气油然升起,好山好水尽收眼底。干脆躺在松软的草坪上,看云起云飞,听林涛飒飒,牛铃悠长。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听人说,我们附近几个村的那些拾蘑菇专业户们,他们每年拾蘑菇卖的钱都有上万元,我想:他们一定体会不到拾蘑菇的乐趣。他们往往半夜就拿着手电筒上山,睡在蘑菇窝旁等着蘑菇长大,那种寒气透骨的滋味,加之焦急等待的心情,一定难受极了,谁还有心情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哪?谁还有心情找松针缝隙间的牛郎织女银汉迢迢暗渡?何况每天翻山越岭要走几十里的山路,疲惫艰辛苦不堪言,回家走着路都会打瞌睡,哪还有什么好心情可言。做任何一种事,如果当做谋生的手段,往往患得患失,难以发现赏心乐事就在我们身边。比比他们,我们这些拿着国家俸禄的人还有什么理由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就骂娘呢?

吃蘑菇远远没有拾蘑菇有乐趣,今年是近十年来我吃蘑菇数量最多的一年,可以用舀饭的勺子舀着吃,这样暴殄天物,早已是老虎吃草人,啥味儿也吃不出来,哪里还有吃山珍的优越感。倒是小时候有一次吃蘑菇轻度中毒,使我比别人多了一次快乐的人生体验。那次拾蘑菇回来,我负责生火,大姐掌勺炒,闻着喷香的蘑菇味儿,我不禁爬锅望灶,直咽口水。大姐让我尝尝熟了没有,我毫不犹豫地吃了一大片“红角”。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门口乘凉,我看见树叶上的小孙悟空,腰系着老虎皮舞着金箍棒蹦跳,跳下树叶后就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指给家里人看,都说没看到。正纳闷呢,一辆公共汽车缓缓地又开进了月亮,消失在月桂树下……见到人所不见的神话,是不是比别人多了一份快乐了呢?

马上就要进入九月了,秋意渐浓,山色空濛,可是蘑菇还在一批一批地疯长。你是不是也怦然心动?让我们相约走进深山老林,一同去拾蘑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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