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烟道里的白头翁
【往期回读】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在海军部队服役，转业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爱好文字，常有短文散见报刊，有散文集《暮色炊烟》。
有鸟儿相伴，容易产生幻觉。接下来的日子，我常常有置身庭院的感觉，一听到鸟儿欢歌，就觉得芳草依依，清风拂面，“得得得，得得得”，原先烦人的蹦跶声，听起来也有一种别样的雨打芭蕉的韵味，欢快、明亮。
这房子可能好久没有住人了，搬进来我就觉得，抽油烟机的排烟管里好像有鸟儿安了家。
老房子卖了，新房子还没有装好，这个地方便成了我和妻子的临时居所。房子不错，南北通透，电梯上下，进出很方便；环境也很好，绿化率高，离公园近，天不亮就听到鸟儿一唱一和。
我和妻子有个习惯，没有事了喜欢翻翻闲书。住进来的第二天，我刚刚捧起书本，就听见厨房间的吊顶上有鸟儿在啁啾，“叽叽喳喳”很热烈，像演员在表演口技。放下书本，我抬头看看，没有找到疑点，扭头却发现抽油烟机的管道在哆哆嗦嗦。这是一段裸露的烟道，像拉开来的手风琴悬挂在吊顶下方，动静大的时候，烟道晃晃悠悠，那“得得得”的响声，像老屋的床顶上老鼠在梭巡。发现这个情况，我第一反应：烟道里可能有鸟窝。
起初，我以为是麻雀，悄悄地走近窗口，侧过身子往外一看，原来是一群白头翁盘旋在烟道口，它们嘎嘎地叫着，扑打着翅膀，伸着小腿儿，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这帮家伙可调皮了，一会儿抢着往烟道里钻，一会儿又“嘎——”的一声，全都滑到楼下的广玉兰上。如此来来回回，不休不止，看上去很快活。
有鸟儿相伴，容易产生幻觉。接下来的日子，我常常有置身庭院的感觉，一听到鸟儿欢歌，就觉得芳草依依，清风拂面，“得得得，得得得”，原先烦人的蹦跶声，听起来也有一种别样的雨打芭蕉的韵味，欢快、明亮。但妻子不适应，她神经衰弱，有一点响动都难以入眠，坐下来看书，听到鸟儿折腾，就心烦意乱，几次要我找人把烟道换掉，我敷衍着，不说换也不说不换。我想，烟道里有鸟窝，或许还有嗷嗷待哺的雏鸟，现在就换掉，不是毁了它们的家，要了它们的命吗！鸟儿是人类的朋友，也是生命大家庭中的成员，对它们下手，我于心不忍。知道我态度暧昧，妻子也动了恻隐之心，后来鸟儿再闹腾，她顶多拍拍手吓唬一下，那一段时间她做饭一直不肯用抽油烟机，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还不是跟你学的，怕熏到鸟儿呗。
要说这一群白头翁，胆子也真的够大了，烟道仿佛就是它们的家也是它们的乐园，有时候我们推开窗户向它们挥挥手，它们竟然还会盘旋在窗口，肆无忌惮地进进出出。闹腾得厉害的时候，烟道会一点点往下沉，我害怕脱落，轻轻用手托一下，它们立马会安静下来，但一会儿又我行我素，故态复萌。
盘旋在洞口的白头翁，不是一只两只，起码有六七只，七八只，很多时候它们嘴上都叼着虫子。烟道里有鸟窝、有雏鸟，我相信我的判断，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一条烟道能安几个家？一窝雏鸟有鸟爸和鸟妈，难道还会有鸟叔和鸟婶？
有白头翁相伴，日子有趣得多，没想到，它们也会说走就走，如今烟道倒是平安无事了，但我这心里却老是没着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