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邻家女孩

邻家女孩

文/郭秀江

邻家女孩，不是我的邻家，而是我一位曾经的老邻居的邻家。

一次，在那位老邻居家闲聊， 说起孩子的话题，邻居便提到她的邻家女孩，话里话外，满是夸赞。

那女孩当时读高一，中考时成绩与本区的省重点中学分数段只一分之差，据说交一万元既可入学。这女孩知道自己的家境，无论如何不肯让含辛茹苦的父母，为她拿出这一万块钱来，她心甘情愿地选择了离家更近的一所“市重点”。一年来，她的基础和勤奋让她始终保持着年级组前几名的成绩。

学校是有食堂的，可那女孩骑着自行车，无论寒暑硬是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还说骑车在路上等于活动和休息。大人们自然都心知肚明，在家里吃饭要省很多。

有这样上进又懂事的孩子，是做父母的福分，吃怎样的苦也值！

邻居听我感叹，便说，这孩子的父亲我一定认得。

别说，一提姓名，还真不陌生。

1999年之前，我们在同一分厂，由于工作关系，我经常去他所在的车间。他是一名操作工，人实在，干活肯出力，要论智商和文化技术水平，的确不能算高。

1999年国企改制，大行减员增效，他当时不到40岁，不合内退杠杠，因此躲过了内退一劫。可后来又实行绩效考评，当时说考评排名尾数下岗，每月只发360元生活费。他大概被排在了后边，为逃脱下岗的困境，只好选择另一条路——买断工龄，好歹还得几万块钱吧！也许能干点啥。

再遇到他时，变化很大，人瘦了一圈，有些蓬头垢面，想来境遇有些艰难。果不其然，老邻居说，他哪是做买卖的材料，也没啥门路。那也得干点啥吧！那点钱花点少点，不敢坐吃山空。他自个就琢磨着组装了一台三轮车，靠蹬三轮抓挠点零花钱。

有一次，他拉一位买粮的老汉过铁路时被卡住，远处传来的机车轰鸣中断了他的努力，看着飞奔而近的火车正是那个道线，满头大汗的他急着拉起老汉逃命，机车撞飞的只是他当时的生产资料——三轮车。人虽然没咋地，可这次险情毁了他的生计，也让他许久惊魂未定。

再后来听说买断的员工们同企业、政府多次对话，再后来听说“上边”有了说法，买断的员工可以回厂上班，以报酬的名义发给补贴。想来他的境遇会有很大改善，只是没再遇到他。

“现在这孩子家里怎么样？”我问道。

“她妈上班时单位不好开不出工资，现在到年龄有了退休金，加上她爸买断的那份补助，生活也够。再说她爸这几年每天都出去拣饮料瓶，一天也能有一、二十块钱的收入。”

说起拣饮料瓶，老邻居大有感慨。

她说有天晚上在楼区遛弯，迎面见那女孩放学回来，邻居想也没想，顺手把手中刚喝完的空饮料瓶放在女孩的车筐里，当手收回的瞬间，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自己这样做会不会伤了那女孩的自尊？

听到这里，我也有些担心，忙问下文。

邻居说：“那女孩站下了，大大方方对我说谢谢阿姨！然后走到楼前，把饮料瓶放到她爸爸自行车上的箱子里。”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强烈地震撼。

在社会的价值观普遍地向钱、向权倾向的当下，浮躁与虚荣已蔓延为普遍的心态，饱经岁月沧桑的成年人且难以自持，难免沾染虚荣和铜臭，学校也不会是世外桃源，明里暗里的各种拼爹攀比并不罕见。可邻家这位女孩，这位十几岁的中学生，竟能如此坦然于自己贫困的家境，坦然于父亲拾荒填补家计的事实。她的质朴和淡定，就像一方净土，一道清泉，令人耳目一新，令人肃然起敬。

又几年过去了，一直没怎么再同那位老邻居联系，也就不知她邻家女孩及家里的情况，算来那孩子应该大学毕业了。

有时想想，这样的孩子，应该会奋斗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吧！有这样的孩子，父母的日子无论贫富，心中，总会是一片阳光的。

2017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