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当归》3
《君子当归》
上集说到,董白修发现来药堂闹事儿的人便是散布谣言毁董家声誉的人。
10
董白修是瞬间怒从心头起的,但这到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怒失仪,他这神医的名讳只怕更遭人非议。
且对方既然不避,只怕早有准备。
“董神医,是隔着丝帕不能诊脉么?”偏偏那少年恶毒,见他神情愠怒却隐而不发,便出言为针,来刺他一刺。
心头气血翻涌,董白修还是生生压下去了:“公子多虑了。”
董白修这神医之名,不是白来的,所以这方丝帕并不算什么。被白衣公子出言刺激,又被灰衣小厮乱了心神,所以不疑有他,直接将三指轻落于丝帕之上。
片刻之后,董白修收回手,面色凝重:
“公子。”
这一声公子,董白修是带着嘲讽的。这少年一派风流的打扮,脉相却是个女儿身。
这个诊断结论,也让董白修心里安了几分,这“公子”虽然长相肖似那人,虽然似是要来闹事的模样,可他是个女儿身,一切便好说了。
她不是那怪物孩子就好。
“如何?”白衣公子微挑英眉,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早已被看穿。
“公子表面看着康健,但三焦气逆心肾不交,今日来诊疗是好事,待我开个方子,回去按时煎服即可。”
“三焦气逆心肾不交?”少年做出了惊讶的样子,然后又像不确定那般,靠近董白修问了一句:
“这莫不是,阴不阴阳不阳的症状?”
“哎呀,董神医!家父财产千倾,只有我这一根独苗,您可慎言呀。”
别的倒还好,但他这一句“阴不阴,阳不阳”,让董白修再次瞪大了眼睛,只差脱口而出问一句“你是谁”了。
到底董白修定了定心神,极力维持自己素来气定神闲的姿态:
“公子确是三焦气逆心肾不交之脉,不过无妨,有病便治。不讳疾忌医即可。公子请旁边稍候,董某这就开方子。”
“呵,还真是董神医呀。”少年呵的一声笑,收回皓腕,拂衣而起,当真站到一旁候着了。
他那姿态,当得上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惹得围观的人们莫不注目。
董白修开着方子,心里却是恨的。恨不得立马将那主仆二人抓住,狠狠逼问他们因何害他!
但对方只是言语刺探并无大错,董济堂毕竟开门做生意,董白修撕不下这个大善人的面皮。
但这义诊,他也进行不下去了,他开好方子,看了一眼刘掌柜。刘掌柜是他的心腹,一眼了然,随即便请了药房的坐堂大夫来替他。
但这一番交接后,再去看,人群里哪里还有那对少年主仆的影子?
所幸,董白修是养了人,那对主仆如此瞩目,想要查出来是谁,也不难。
董白修在内堂亲自吩咐几个心腹赶紧去查少年的来历时,城西的一条巷子里,白衣少年猛咳一声,身体便失力倒了下去。
11
“公子!”
灰衣小厮赶紧把人扶住,左右看了一眼,他抱起少年,捡着无人的小巷后街,飞快地向城外奔跑而去。
夜。
董府。
董夫人苏氏亲自捧着食盒,在丫环的陪同下去书房。
董大当家已经连着三五日都宿在书房了,苏氏倒不是担心董白修收了什么女人,生下一个争气的儿子之后,苏氏在董家后院是有绝对的控制权的。
董家后院里想爬床的丫环也不是没有,且不说她也有手段对应,就说董白修那人,对别的女人兴致不大,对她是少见的情深专一。
苏氏知道,董白修是在为谣言的事情烦心。
这事儿,董白修在她面前是半句抱怨都没有,在外面所受的非议颇重,回来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声重话,江南城的正房夫人们,哪有不羡慕她有这么一个好丈夫的?
听说董白修未用晚膳,她便亲手做了点他喜欢的清淡小菜给送过来了。
“夫人。”董顺守在书房外,样子恭恭敬敬。但那态度却是“没有当家的允许,夫人您也不能进书房”的模样。
苏氏有董白修独宠,但素来知进退,从不恃宠而娇:“管家,当家的还没忙完么?厨房那边说当家的忙得晚膳都未用,我在小厨房里做了些小菜,让当家的多少吃些,事儿多,不吃东西怎么行?”
“是呢,夫人。这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董顺也是一脸忧心的模样,但依然站在门前不动。
苏氏知道,没有丈夫的话,自己是进不去了。她也没恼,只是也站在原地等着。
一缕夜风吹过来,书房里忽然传出来一声茶盏的碎裂声,苏氏与董顺都不禁开口叫了声:
“夫君!”
“当家的!”
苏氏担心丈夫,想推门进去,董顺却拦住了:“夫人,且等等。”大当家的就是让他在这里守着门呢。董顺不知道大当家的在里面做什么,但却不敢贸然让苏氏进去。
两人正僵持着呢,又听书房里一声痛呼,听着是董白修的声音!
这下董顺与苏氏都守不住什么规矩了,赶紧推门进去:“当家的。”
“夫君!”
只见董白修坐在书桌后,左手握着右手,脸上是极痛之色。而一个黑衣人垂立于书桌边,一脸茫然与惊惶之色:“当家的?!”
董顺识得那黑衣人是此前董白修叫进去的心腹,但苏氏却是没见过他的,冲过去扶住董白修对着黑衣人一声娇喝:“你是何人,为何害我夫君?”
12
“夫人,这是替当家的办事的,名叫何二。”董顺赶紧消除误会,但更急的却是:“何二,当家的怎么了?怎么如此……”
看起来是右手疼痛不已。
“当家的忽然就……”何二也手足无措。
董白修此刻仍在极痛中,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给自己把脉,差人去药房把坐堂大夫请来的时候,他已经痛得晕过去了。
大夫请了脉,面沉如水,左右看了看,没敢贸然开口。
董白修可能中了一种来自域外的奇毒,这手怕是……
董白修醒过来,一看房内守着的一众人等的面色,便知不对。
他是个大夫,药理懂得,毒理,也是知一二的。药与毒,本就没有极明显的界限。
方才痛晕过去前,他便想起了一味毒药:
寻丝藤。
这味药生于北疆老林,是一种分泌毒素捕捉小动物做为食物的毒藤。其茎有小花,花上有蜜,那蜜既是蜜,又是毒,有飞虫或者小动物食之,会迅速麻痹而死,尸体就掉落在寻丝藤根系附近,渐渐成为寻丝藤的肥料。
人若沾惹上这样的毒蜜,虽不致死,但痛苦却是要受的,后果也明显,接触到此毒的手脚或者皮肤,周围区域都会失去知觉。
但是,他哪儿接触到了这毒,竟毫无察觉?当时没有发作,又到此时才发作?
而且,他是整个右手呀!
他一个大夫,就靠右手来切脉呀!
董白修急急地用右手摸自己左手的脉来试。
当他的手拿开的时候,董白修的脸色是煞白的――所有的人也都看到了,他的右手摸了好几次,才摸准了左手的脉门。
“夫君。”苏氏心中惊忧痛苦,想安慰丈夫几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董白修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太可怕了,那眼神戾气四突,似随便都会拿了谁来暴杀出气一般。
董白修到底按住了内心想杀人的欲望:“你们先出去,何二留下。”
门关上之后,何二来到床前,单膝跪下了:
“小的护主不周,请当家的责罚!”
13
董白修看着何二,久不作声。
何二这年轻人,七岁便开始跟着他了。
他去做生意,路遇何二卖身葬父,他看他筋骨与普通孩子不同,虽然瘦弱却伶俐又力气大,便帮他葬了父亲买了他在身边,让人教他习武,后来又教他刺探跟踪之术,把他培养成了心腹,让他和其他几个遭遇与他一样的小孩一起帮他做些见不得人的暗事。
当然,他们也负责保护他。
何二是最忠诚的。
董白修不怀疑这一点。他甚至觉得,如果他早一点培养何二这样的人,当初孩子出生时让去埋婴的是何二而不是董忠,也不会有今日这事儿。
这手发作前,何二已经查到那少年的来历了。
说白衣少年姓沐,全名沐清尘。他是顾尚书家的尊贵门客,灰衣少年是他的随从,叫阿树。
二人两月前从北疆来到江南城,整日游山玩水,十足的有钱公子哥儿的作派。
他们本来是不住顾尚书府上的,但顾尚书亲自去客栈把他请到了府上居住,而且待客的规矩极高。
顾尚书虽只是早年前做过尚书,告老还乡后回了江南城养老,但他是几十年前的状元郎,顾家也曾是江南城的状元门第的,因为有学问,多年来都负责举子监考官一职,故而有不少故交与门生仍然在朝为官。
是以,顾府在江南城颇有势力,年节寿诞,江南城的大小官员,即使不到场,也是会备礼到贺的。
董济堂的生意做得好,董白修的父亲虽然在京城入了太医院,但与顾尚书门下的那些大小官员将军仕人相比,还真不算什么。所以顾府的关系,董白修也是花了些心血银钱去结交的。
如果他直接去顾府要人,顾尚书会为了一个门客就与他撕破门面么?
董白修心里知道的,在顾尚书眼里,自己大概是不如那个小门客的。
但此时,董白修心里已经没有其他的念头了:
自己这手上的毒,必定是那少年给下的,古怪就在那张丝帕上!
那少年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药行生意的对头?
还是……
想想那熟悉的眉目,再想想那眉间的红痣,董白修更倾向于这种猜测:
这少年,是当年董忠说溺进河里埋了,但其实却并没有死的孩子!
但他当年……为防万一还给他用了死门针的呀……
想到死门针,董白修有了主意:
“阿二,你且去打听好他们的出入规律,再给顾尚书递上门贴,说我要登门拜访。”
顾尚书府,幽雅小院的净身房里,贵客沐公子正沐浴。但不许人近前侍候,丫环小厮都只能在外头等着。
只有阿树可以进去侍候,他正接过丫环下人们手里的水桶,一桶一桶地往屋里搬。也不知道一个小公子沐浴,怎么就用那么多的水,而且都是极烫的滚水,当真是古怪。
故事未完待我明天来续
小跑回来写个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