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艳专栏 | 超人
编者按
有一些人,和我们一样最后选择在一城终老,一样,却又不一样。当我们在人群中相遇,大家都有着平凡的样貌,平淡的生活,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度过了怎样的青春,有过什么样的自由、梦想和爱。他们是超人,同时也是尘世里的凡人,在走过属于自己的青春之后,只想守护一份简单真挚的温暖。
——编辑 素锦
起风了,下了几天暴雨,夏天的气数已尽。
我是个特别容易睡着的人,近几年的失眠也不过是刚毕业那会,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睡着。实习那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不大很旧的单位房,爬山虎爬满了整个楼房,小区里住的大部分是退休老师,他们养了很多花,放在阳台或是小区的过道里,所以蚊子很多。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我度过了人生中最煎熬的一段时间,我开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度日如年。那段时间我大概是哭过来的,失恋,刚实习各种不顺心,步履艰难,我甚至绝望到认为自己一文不值,甚至将永远会这样持续下去。
再等到现在,走到了风景的背后,仍然独自品尝着属于自己的悲欢。其实青春真的是一件太过于神奇的事情,哪怕是苦,追忆起逝去的时光,仍然是甘之如饴。
每天晚上听着入眠的歌只有那么一两首,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没有新意,我本来也就是一个很古怪的人,可以单曲循环一首歌到死。
长沙今年的夏天真的特别短暂。我从拉萨回来,八月,却已经是初秋般凉爽,空气很好,我喜欢这里,因为我的青春都在这里。
其实比起湖,雨水和海,更想念阳光,戈壁和高原,这些已经离我已经越来越远,离我越远我就愈发想念。
在拉萨的每一天,日光倾城,没有工业的小城,日子很慢,路上虽然都是豪车,但是更多的是拿着转经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转动的藏族阿佳,在阳光下,一生暴晒着的,不止是皮肤,还有灵魂,都裸露着,呈红褐色。我们内陆人叫它“高原红”。
拉萨开出租车的大多是四川人,他竟然用在拉萨挣钱跟捡钱一样这么真实的理由来回答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四川老家,他抽着兰州吐着烟圈,生活在浓烈的烟雾里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连出租车司机都这么文艺。
大昭寺不远处雪白的墻底下,有一个人光脚朝拜着,帽子拖鞋外套叠好放在一边,脚的后跟全部裂开了,灰尘鉆进裂缝里,深深浅浅,全是生活的印记,一般的年轻人是没有的,至少我见过的,每一个年轻人。而记忆里,父亲有。
他的智商极高,并且热爱学习,对艺术以及宗教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和想法,他是拉萨摄影协会唯一没有相机的会员,他拍照,用手机,两千来块的红米,拍出来的至少能让我感觉到孤独或者平静。当然我这么说他,他一定会不开心,他认为他和所有人都一样,只是比别人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而已。
13年吧,他去林芝支教,老潘做公益慈善,天堂时光旅行书店那时候已经在很多地方都有了,老潘会帮西藏贫困县招支教老师,那年正好缺老师,他二话不说,去了。
我在西藏生活过一段时间 ,拉萨人对生活没有要求,但内心极其富有。离开拉萨城以外的县,非常贫穷,缺水,粮食,住宿都不太好,我在青朴修行地因为害怕晚上有老鼠不能洗澡一定要徒步搭车回拉萨,更别说贫困地区支教老师的生活条件了。
第一个月他同藏族孩子嬉戏打闹在宽阔的天地间,身体的接触拉近了和学生距离,那也是藏族人和汉族人文化和生活上的距离;第二个月他跟藏族小孩说起音乐聊爵士,轻音乐,乡村,摇滚,蓝调,教他们用音乐表达情感;第三个月他教孩子们唱小燕子和国歌。期末,他跟他的孩子们说,可以了你们去唱吧,不要千篇一律,循规蹈矩,去唱你们心里的歌。孩子准备了自己喜欢的歌并用自己喜欢的音乐形式唱了出来,他们站在桌子上,吟唱他们理解的摇滚,他站在一堆孩子里面笑,没留胡子,一个月没洗澡。
后来玉树地震的时候他去当义工了,雪灾挡住路的时候他也去当义工了,西藏小学收到的捐款物资他不知道搬了多少,他是解放军野战队的一名士兵,他在悬崖边睡觉,他穿着拖鞋四次徒步入藏,他在无人区徒步的时候他掉进了冰洞里遇见狼群,骑行丙丙察县他爱着的姑娘在他身后说有你在再难的路都不怕。
他三十岁了,他过着很多人觉得不能理解,简直是傻逼的生活,他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他的爸爸是艺术家,他的姐姐是作家,表妹也是,他的家人从不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生活。
我的表达能力有限,我无法告诉你这个人有多好,有着一颗怎样闪亮善良的心,或者跟世俗里的我们到底有多少不一样。
我现在仍然在城市里,陪一群我不理解的人生活着,我不理解他们,他们也不理解我,可是我仍然这样继续生活着,这就是我认为的生活,生活就应该这样子,有负担,有责任,有身不由己,锅碗瓢盆。这样我就知道我和他不一样,我没有他活得潇洒,我永远不可能和他一样。
我记得他的姐姐红娘子说过,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一小部分人是不可取代的,不管你怎么定义,疯子,天才,白痴。2B,无聊,梦想家,神经病。但是,就是无法被取代,他们绝对不一样,不管你是喜欢还是讨厌。但就是活的不一样。
我去拉萨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他。他给我调过很多鸡尾酒,根据你的性格,你对酒精接受的程度,他瞎调。
拉萨就那样在我的心里成了一杯鸡尾酒,不是酥油茶或者甜茶,那是藏族人的拉萨,而在拉萨的那群思想独立的藏漂或者超人的话,就是一杯鸡尾酒,度数不高,也不觉辣,没有年头,就是新的,有点后劲,但是不会太上头,酒色鲜艳,像上好的琉璃,又像雨夜车窗外暮色里的万家灯火,就着那些关于青春关于自由关于梦想关于爱的歌,一饮而尽,醉眼迷离后,一切都只有温柔。
可是即使他是超人,他也需要有个家,有个爱他的妻子,我希望他不再是一个孤单的人,不再自己去解决所有的问题。他种菜养花给妻子拍私房照在暗房里冲洗照片,和他的父亲动象棋,讨论艺术吵起架,自己锯木做柜子家里的墙上都是他的涂鸦,然后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唤他的妻子吃饭,他叫她宝贝。
可他仍然还是那个四海为家,朋友遍天下,想法独特,偶尔还会想去墨西哥找个有阳光的玻璃房发呆的超人,他用年轻的时光去经历,去感受,而后中年跟我们一样在某个小城过上了平淡安稳的小日子,可他仍和我们不一样。
突然又起风了,吹起窗帘的纱,我走到窗前,夕阳迷了双眼,风有凉意,发丝在窗台肆意飞舞,挡住了望向远方的眸。关于青春,我们真的浪费太多了。
他突然咧嘴笑着对我说,美丽的姑娘,我们去拉萨河边谈个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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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黄淑艳 | 图 超人| 编辑 素锦 木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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