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开满花朵
真正的春天到来之前,我的城市依然会下雪,或者下雨。春天里的雪是冷的,早晨起来,铺地上薄薄的一层,需等到中午,阳光照射一阵子,才开始融化。小一些的雪消失得很快,几阵风吹过,就不见了踪影,好像从没下过一样。大一些的雪便不同,在刺目的阳光下反射出更为耀眼的光芒,且一边融化着一边飞舞着,道路瞬间开始泥泞起来……很是不待见的样子。
春天的雨是喜人的,特别是下在四月的雨。城市里不觉得怎样,一场雨又一场雨下过,天气就一天天暖起来。乡下却是不同,四月的雨简直金豆子一样宝贵。清晨推开门,一脚踏出去,雨滴打在头上,心也跟着清朗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呀!过几天就要开始种地了,这雨,下得多及时,多喜人,多滋润啊!
春天里,是适合去野外走走的,接触下地气。冰封了一冬的大地的气息从土层里升腾起来,阳光好时,低下头,会看到土地上方一尺处浮动的大气层,成千上亿的水分子聚集在一起,轻纱样笼罩,细细地一闻,清香着呢。
这时,南方会有油菜花开。远游的人归来说,从成都一路往西安而去,遍地金黄,站在路边一望,如入仙境般美好。空气是甜沁沁的,香喷喷的,深深呼吸一口,遍体通透的爽朗。闭上眼,也会想起家乡的春,总是太迟迟,别处花儿都已开满,自家的春还在路上,还在殷殷的期盼里。
没有春的日子是焦躁的,多愁善感的人会偶尔生出抑郁的心理,春天的风硬,又停了供暖,家里家外都是冰冰的凉。春天的冷又与冬天的冷有大不同,明明阳光贴得很近,一股风吹过来,衣衫就冷透了。人在暖阳下打哆嗦,要多不体面就有多不体面。然而,人们都是有向美之心的,厚重的衣服早都收起来了,再冷峭,也不肯重新翻出来……过几天就好了,真正的春天,总是要来的。
春天不适合思念故人。月初有清明节,年年此时会下雪或者下雨,心冷身也冷,那几天有点难捱,思绪多了,人心也烦躁,连说出的言语都好像蘸了火药,话不投机便会吵,不管老人孩子,都在这些天有了生理期。幸好,没有人会长久地将心浸泡在泥水里,总是要振作起来的,毕竟一天天的努力下去,总会看到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奔头,有了舒展的眉头,以及流动春情的眼波。
这一季,还不适合读书,特别是四月的春。书读多了,会让人变得聪明,而仅仅有聪明是不够的,人活着还要有智慧。心胸窄小的人看到春迟,会坐不住,一定要去走一走,似乎春就在窗外,就在园子里,伸出手去就会抓住一大把。可终归会有一点小失望…… 这时节读书,要读散文或者诗歌。一小段一小段开始读,读完一段,就看看天空的流云,看看屋檐下的、草垛上停留的鸟雀,它们一声声地叫着,它们也在唤春,它们应该是最早知道春是从哪条路上归来的生灵。
夜晚,需要坐下来,静一静身体里漂浮的尘世的灰尘。或者,闭了灯,听月亮和星星说话。如果四周静寂,该是幸运。正如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还能有闲暇听听自己的心跳,还能够心无重压,还能够有诗意渐起,终究是修来的福分。
如果你同我一样,喜欢在春天的夜里长久地失眠,心事如同水涨船起般汹涌,这时,是需要用一种凛冽的手段来抑止的。比如哭泣一番,要大声地哭,如同春天的惊雷炸响。比如撕破一些情理,把自己放在悬崖处,狠一狠心肠了断。自己给自己设的戒或者劫,大概只有自己才能够破解。
然后,稳稳地坐下来吧。别说这个世界很冷。春天就在不远处,总会打马归来。我们只需安静下来,在心窗外挂一盏风铃,或者一盏永不会熄灭的灯火,让春路过的时候,会拂动出声响,会点燃起火焰。会停下来,歉意地说声: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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