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 （072）：误投猪胎？这谎话也太扯了！
前文书说到，观音菩萨收服了沙悟净，师徒继续东行，途经一座险山，不料撞出一只猪妖突然袭击，惠岸和猪妖一场恶战，被猪妖用计打败，性命交关之际，幸得观音出手相救，猪妖知是观音菩萨到了，便罢手休战，望空拜见菩萨。
观音听猪妖口气，似是认得自己，不禁微感诧异，按落云头，皱眉问道：“你是哪里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竟敢在此拦我？”
猪妖道：“菩萨明鉴，我不是野猪，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界大神，乃是主管天河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只因一时糊涂犯了天条，被玉帝判罪，打了我两千锤，又贬我下了凡尘。”
观音心中一惊：“原来这猪妖竟是天蓬，怪道认得我！太白金星说他被贬下界，目犍连说他未入轮回，却怎地变成了这副嘴脸？”想到天蓬获罪之事，不禁又觉好笑，忍笑道：“胡说！你既是天蓬元帅，那是何等尊贵之职，却如何会成你这般模样？”
天蓬见问，黑脸泛红，用衣袖掩着长嘴，含羞道：“菩萨容禀。三百余年前，我还在天庭为帅，那时何等荣光？几次蟠桃宴上，我还见过菩萨金面，只是菩萨贵为五方五老，只在贵宾上席安坐，自然不识得我们这班军汉了。”
观音俏嘴微撇，心道：“这厮倒会说话，轻轻巧巧就把冲撞于我的事推得一干二净。我虽从未和军界之人同席共事，但这许多年来，出入凌霄殿也不知多少回了，说我不认得他，却是岂有此理！”
天蓬见菩萨并不答话，且面有不屑之色，忙道：“菩萨莫怪我啰嗦，这就说到正题上去啦！那日蟠桃宴上，大家被那狮子精一闹，都觉得没趣，闷闷地吃了几杯酒，有的仙友便告辞走了，玉帝也不甚留。我向来贪杯，多吃了些酒，因见场面冷清无趣，便出得殿来走走。也是该我时乖命蹇，不知怎地竟春心大发，想起了月宫的仙娥美人儿，一时兴起，便去了广寒宫，醉酒调戏了嫦娥。玉帝便把我打了两千锤，贬了下界。也是我被打得肉痛脑昏，一性真灵只急着去夺舍投胎，不想却忙中出错，投在了一个母猪的胎里，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观音心想：“这厮不知道太白金星早将他的丑事告诉了我，就编出这等诳语想来骗我。且不说你在天庭获罪之事蹊跷得很，便只投胎一事，哪有天庭直接去做的？必是打入地府，方才轮回，又岂能轮得到你夺舍投胎，且还带着兵器，法力不失？我且不说破，看他怎生编下去。”便淡淡笑道：“你既托生成了猪胎，却又怎么成了妖怪？”
天蓬嘿嘿干笑了两声，方才道：“待我被那母猪生出时，方才省得出了大错。一时忿怒，咬杀了母猪，又打死了同生的一窝猪崽，因见自己已然成了妖怪模样，索性在此处占山为妖，自号猪刚鬣，全靠吃人度日。几百年来也不曾遇见个对手，因而更野性起来，不料今日却冲撞了菩萨。虽是万罪，却也是万幸，菩萨专一救苦救难，万望菩萨拔救超度！”说着便又拜了下去。
观音冷笑道：“天蓬元帅好口才！你在此吃了数百年的人，做了多少恶，倒来求我拔救？我且问你，这是个什么山？你自成妖以来，除了吃人，还做了什么事？”
天蓬见菩萨神色严峻，心中微觉不妙，想了想便坦诚道：“菩萨容禀，这山唤作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修行的女怪，名字唤作卵二姐。我和她不打不相识，她见我有些本事，倒也不嫌我嘴脸丑陋，便倾心于我，招我做了夫君，倒插门在这云栈洞过日子，倒也遥遥快活。可痛不上一年，我那婆娘一病不起，竟撒手人寰，离我而去。我白白受用了一洞的家当，却是没有个安身立命的勾当，年深日久，只得做了吃人妖怪，甚是罪过。”
观音见他说得伤感，不由心中一动：“这厮倒是个情种！莫非那日紫阳真人所说，传言他和那嫦娥原有私情，却是真的？这卵二姐也有点古怪，只碍于我是个出家人，这等男女之事却是不便细问。这厮机灵乖巧，武艺又在沙悟净之上，法力想来也自不弱，原是个保护取经人的好人选，只是他犯罪被罚，遭贬投胎等事，处处都有蹊跷，却教我怎能放心？”
心中想着，观音便随口敷衍道：“古人云：‘若要有前程，莫做无前程。’你在天上已经违法被罚，到了凡间又不改凶心，只知伤生造孽。他日玉帝追究，却不是二罪俱罚？那时节你便是想一心做妖，怕也不能够了，还不如入我门来，做个和尚，朝夕修行，早晚有个正果。”
天蓬一听此言，顿时不痛快起来，“托”的一下跳起身来，甩着袖子嚷道：“前程！前程！休给我提什么前程！自从被玉帝贬了，我哪还有什么前程？本以为菩萨是个高人，必有过人之处，却不料也是这般世俗见识。依着你说时，教我喝风度日？常言道：‘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老猪可不想被活活饿死！你休管我，自去便了。我不如依旧在此等候，捉个行人，肥腻腻地吃他娘的，却不快活受用？管他什么二罪三罪，千罪万罪！”
惠岸见猪妖竟敢对菩萨无礼，立时大怒，便要发作。观音却喜天蓬这话说得烂漫憨直，又见他只是贪吃作孽，却无甚阴暗勾当，当下便下了决心，便摇手制止了惠岸，对天蓬笑道：“你这夯货却是无礼！你岂不闻‘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之语？你若肯皈依我佛，勤修正果，自有养身之处，我有岂肯让你挨饿受罪？虽说佛门戒荤，但世有五谷，尽能济饥果腹，又何必定要吃人度日？”
天蓬何等聪明，听了菩萨此言，知道必有安排，便欢喜道：“愿听菩萨劝告！只是我虽欲从正，奈何‘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观音知他暗指得罪玉帝之事，唯恐玉帝难容，更深信他并非玉帝差遣，阻拦取经之事，便微笑道：“我如今领了佛旨，前往东土寻找取经人，去西天求取真经，度化东土万民。此事我亦须向玉帝奏明请旨。你若有心归正，便可跟取经人做个徒弟，保他到西天走一遭来。到那时将功折罪，脱离灾瘴。你自称投胎下界，却是未经轮回，法力如故，此非天意乎？”
天蓬见观音说得有理，暗忖取经之事既有玉帝恩准，自是大功一件，又见观音委婉揭穿自己投胎谎言，心中惶恐，再不敢多言，立时拜倒在地，满口答应：“愿听菩萨差遣，皈依佛门，保护取经人西去也！”
观音微微一笑，遂与他摩顶受戒，且道：“你既托成猪身，又自称猪刚鬣，便依旧姓了‘猪’吧。我与你取个法号，唤作‘悟能’，因你贪吃好色，多在此上面犯戒获罪，因而盼你能修行悟道，脱了食色本能的羁绊，早成正果也。”
猪悟能闻言大喜道：“多谢菩萨赐名！多感菩萨慈悲！弟子从今把斋持素，断绝了五荤三厌，一心领命归真，在此专侯那取经人便了！”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三十五回：福陵山惠岸战天蓬，取经路观音收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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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