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著名表演艺术家,国家级演员,一生获奖无数。因主演《青春之歌》而一炮走红她的表演曾深深感动了几代人,曾被总理提名为新中国“二十二大电影明星”之一!
不久前,84岁高龄的谢老,发了一篇文章讲述了自己的情况,文章所描述的事实让全体老年人人看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其中对于老年的感悟更是值得所有人深思!
《老而不死是为贼?》
老人的生活,必须化繁为简,一切以简单方便为原则。我和丈夫即将进入九十高龄,仍能独立生活在一起,可说是很不容易很幸运的事。当然,说独立,也不能说全然能独立。我们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靠儿女送来。菜、汤、饭,都比我这不擅长厨艺的老妈做得好吃,加上水果与零食,真可说十分丰富了。我们十分满足,也十分快乐。可是,老年人与小孩子一样,一日三变。成长中的小孩子,日日长大,三日不见,长高长大,就变了样。老年人呢,身体走下坡路,一日不如一日,三日不见,身体更差更弱。我们在儿女的照顾下,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近来老伴的身体如江河日下,走路除了一手拿手杖外,另一手还需我来扶持,才能向前开步走,我就成了他另一根拐杖。于是,阿芳,阿芳的呼声不绝于耳,我的名字变成十分热门,只是它的热门不是因为成为名人的热门,而是成为拐杖的热门。于是,我琐琐碎碎的事愈来愈多,我的时间、精力、一点一点地被切割。即便写一封信,也得在他的呼唤中中断数次,才得完成。我席不暇暖,疲于奔命,好累啊!好烦啊!累得我要倒下来,烦得我想发疯!有一次,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拍桌子,摔东西,把一只我心爱的,每日使用的不锈钢饭碗也打成了残废,凹陷下去一大块。等我疯狂过后,我又开始怜悯他的无奈,感到他的无辜,内疚自己的躁急。这时候,我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老话——久病无孝子。长年服侍一个久病的人,要多大的耐心,多大的精力!这长久的折磨,岂是一个人能忍受得了的?啊!这个两人之家,我们都在撑着。他撑着他的病体,我撑着这个家中所有琐琐碎碎的家事。这本来应该化繁为简的家事,如今却又简趋繁了。撑!我和他都在撑!我们都在撑着压在头顶的东西。我查过字典,那“撑”字的解释,就是勉强支持的意思。真的,我们对于头上的压力,都在很勉强的支持着。我们还要撑多久呢?这要看上帝的慈悲,那一天将我们两人双双召唤收回去!真的,真的,我们活的太老了!我不是得了好处还说风凉话,我是真正感觉到是该走的时候了!我不想再勉强撑下去。在他,已到了早晚不分,饥饱无知的地步。在我,也到了累与烦的饱和,偶尔看到他情况好些,我便松了一口气。但这偶尔,是多么短暂啊!我现在终于体会到“老”之可怕!一个人老了,既可怜,又可厌!它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我真不想把这沉重包袱抛给人。要别人来负担它!我不忍心。其次由于自己活得太久,身边的人也一样都成了老人。朋友也好,儿女也好,他们也都老了。一个人活得太久太老,变成了一个罪人。老,就是他的原罪。因为他再难独立生活,他必须依靠别人的照顾才能生活。而那个“别人”,儿女也好,朋友也好,都是他自己挚爱的人。撑,撑,撑,我们虽尽力要把头上的压力给撑住。但也已到了极限的程度。什么时候能够获得解脱?什么时候才能松一口气呢?我们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静静的等待,耐心地等待!等待自己末日的到来,然后与世界招招手,说声再见,闭上眼,两腿一伸,从此百事不管,那时候,就真正解脱了。从小,我就是一个非常自爱,十分知趣的女孩!不管我有多么艰难,不管我有多少委屈,我都忍耐着,压抑着,不愿开口向身边的人求助。可是,老之一字,却让人的骨头硬不起来,腰挺不起来。它是一个沉重的,可怕的字。人老了,不会再做美丽的梦!所以昔日的雄心壮志,也都变成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想起来,真觉可怕。可老已经到了面前,逃不了,只能勇敢面对。从此,生活要因陋就简——其实,我的生活一直既陋又简。凡细食美食,都供老伴吃,我则拣粗食独吃,且炒菜之后,再烧一碗洗锅水喝,吃完饭,再倒一碗开水,一碗洗碗水。在今天这个时代,恐怕再难找到和我一样的第二个人类,可我对姐妹亲人却从未吝啬过。今后,我已经不能做更多的了。定期的笔头工作,是我所喜爱的,也是我心头唯一的安慰,我不会因老放弃,但有一天也许会变成不定期。因为,它虽然不值什么,但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那就像垂死的人抓住不放的一根稻草,那也是我竭力撑住的一个希望,一线光明!
死,不可怕。因为地球有人类以来,已经走了近千亿人。况且,我们在街道上看着能行走的人,大都熬不过百年,统统要归于天堂,普天下眼前能走动的人,总会有一天陪着你我先后到天堂,有什么可怕的?
正常的生到死,转瞬间。死,是必然,死,是一种解脱。
老,就可怕了,尤其老到不能自理。你年青力壮时,轻松自如自己打理自己吃喝拉撒睡,维持你生存的能力全部丧失后,那才可怕,可怕到什么程度?
可怕到生不如死;可怕到时间是折磨你的魔鬼,可怕到连做人的基本尊严都没有。
你束手无策,你惶惶不可终日,全仰仗别人可怜与斥责并存下的恩赐。如果不幸碰上不孝儿女或冷漠心烦的保姆,更会平生心如刀绞的绝望。
所以,面对每个人的终极,我不由得曾发出自己深深的长叹:我不怕死,我怕老。比怕老更可怕的是,我不知如何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