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晓:春暖花开,山河无恙 ——居家者手记|散文 2024-06-18 14:32:07 依依:疫情值班及其他|随笔 文/张东晓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昨天儿子突然问我,爸爸,咱们过年了吗?听这话,我心里很是一愣。儿子已经八岁了,已经不算很小的孩子了,可对于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还是懵懵懂懂。他知道外面有病毒,也知道不能出门,甚至晒太阳都只能在阳台上。但对于年的概念,或许还沉浸在对鞭炮的期许上。“我们那天不是吃饺子了吗?”我还在沉思,妻子就说道:“吃饺子就是过年啊!”“是啊!”姑娘很是不屑一顾的嘻嘻道:“我们还包糖饺子来着。你忘了?!”“哦”儿子若有所思的应道:“那就是过年啊!”是啊,那就是过年。我看儿子有些悻悻的走进卧室,心底也顿时有些悲呛。谁能想到,这个年,竟然如此的就这么过去了!但这个记忆对于我们来说,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可能依然难以忘怀。 我已经两年没有回老家过春节了,今年原本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1月20日,我按计划把父母送上了回驻马店的列车;1月22日,我们一家四口也按计划驾车回到了石家庄。可在石家庄的那天晚上,各种关于武汉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我有些懵了。我不清楚他人的感受,我就觉得忽然之间,原本轻松愉悦的春节氛围竟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负面的紧张情绪。当夜幕来临,孩子安然入睡,我坐在床边,不知所措。胆小鬼?是吧,我承认。我不想把自己柔弱的一面暴露在孩子和妻子面前,但我却隐藏不了我的担忧,事实上在妻子面前,我根本隐藏不了。“我也担心!”妻子轻声道。我苦笑了一声,有些近乎玩笑的说道:“实在不行只能返回北京了!”“那孩子爷爷奶奶……”妻子问道。唉!我哪里知道!鲁迅先生说人类的悲欢并不是相通的,我不知道人类的无助是不是也不是相通的。那一刻,我是无助的,就像窗外流浪的风,始终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岸。那些黑乎乎的山,根本不是它们落脚的地方,反而只会把它们吞没。是啊,吞没,我已经被黑夜吞没。 那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醒来的。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开始刷新闻。武汉封城的信息宛若一座大山彻底压断了我最后的一丝念想。回北京,立即回北京。我即刻推醒妻子,叫醒孩子,向他们传达命令——是的,我的命令,一个不讲理的命令。儿子不解,姑娘茫然,妻子摇头。但这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解释。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姑娘流口水的小酥肉,儿子念叨的手擀面……盘盘碗碗的,或许已经在家里那张破旧的餐桌上摆好。 当我在电话中说出那句话时,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有五秒钟吧。那漫长的五秒种,犹如呼啸而过的列车,从心头碾压。“你给你妈说吧!”父亲道。我的鼻子有些酸,心里也酸。母亲也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就说道:“过年嘛,就这两天,在哪里过不是过啊!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你们好好看着他(们)俩个!”我很快就挂掉了电话,我生怕再多一秒,电话中就能传来让我不堪承受的叹息声。就算如此,我依然可以想象到父亲在老家院子里骂“鸡鸭”的声音。当然还有母亲的劝解和无奈。就诸如这般的无奈,这般的剧情,恐怕绝非仅仅上演在我们家庭。从武汉宣布封城的那一刻,关于这个春节所有的喜庆或者计划,都不得不被强硬的摁下了停止键。彷徨犹豫,惊慌失措,无可奈何,甚至惶恐不已,种种我们能想象到的悲欢离合已经开始信马由缰的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肆意流浪。没有人喜欢流浪,尤其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尤其是在新年时节。 但在突然起来的瘟疫面前,在大自然的反扑面前,我们高贵的人类,顿时被打回了原形。渺小,是的,渺小,我彻底感觉到了我们人类的渺小。这种感觉在十七年前曾在出现过。那时正值高考前夕,在那个封闭的校园里,我们犹如惊弓之鸟,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几个月。隔绝天日,是的,隔绝天日。现在就算我们隔离在房间内,也可以尽情的刷头条,聊微信,我们与世界的距离仍然是零。十七年前的豫南县城,能打一通电话就算是放风了。二十三日中午,我和妻子带着两个孩子仓皇的赶回了北京。昨日刚塞满的后备箱,又原封不动的一样一样的拎回来家里。“唉,爸爸,我们真不回河南了?”儿子还在生气。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收拾着后备箱的东西。妻子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道:“别说了,我们一家在这过年也是一样的。”诚如母亲说的,过年在哪里还不就是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那两天?这些相通的道理在今天被如此轻松的说出来,竟然有些戏虐的样子。但我还是尽量把这个戏虐的成分降低一些——包饺子,蒸鱼,做红烧肉,甚至试着制作小酥肉,总之与年夜饭有关的必备单品,我和妻子都尽可能一样不漏的去准备。 在那晚,在大年三十的那晚,无论是北京,还是武汉,还是郑州,或者村子里,当我们举起杯子庆贺新年时,心里想的或许都是一样的:让这一切赶快过去。可惜这一切并没有随着新年的钟声而远去,反而愈演愈烈。我们的城市开始紧张了——初二那天我去了趟超市,家里生活必需品也需要补充了。原本五毛钱一斤的大白菜,超市里的价格已经标到了三块五一斤。消毒液,没有;口罩,没有。两个老太太竟然在收银台处嚷嚷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隔膜,敬而远之的态度,宛如无形的墙,把一切都切割的零零散散。我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和谐”竟然如此的被轻易摧毁。北京尚且如此,武汉呢?我不敢想,我甚至不敢往老家打电话——那里虽然属于河南,但紧挨着湖北。然后手机里就是铺天盖地的支援声,当然还有诸如许多英雄的壮举。我们的社会需要英雄,需要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民请命的英雄。但很多时候我都不愿意去追捧英雄,与其听他们悲壮的故事,不如安安静静的看一场日落。生命,平凡的生命,之所以如此可爱,就是因为每个个体都可以安静的等待日出,安静的守候日落。事实上,哪里有什么英雄呢?只不过是他们穿上父辈的行装,化身天使,让我们的平和更自然一些,更长久一些。这些人才是中国历史的脊梁。或许将来的史册上,对于这段历史的记载只会留下几篇论文,几个名字,逆或是一些喊的嗷嗷叫的人,总之是一些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的人,但那又如何?他们曾经逆流而上,即使写不出不朽的文字,也足可以写出大大的人字! 只有乌鸦才是吵闹的。这样的乌鸦,似乎也蛮多的。他们叽叽喳喳的躲在防护林后面,嘴里高喊着,冲锋啊,前进啊……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可真正的猛士根本顾不上喊口号,或许口号还没有喊出来,就已经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乌鸦的付出只有口水,他们的付出是生命。生命,还有人丢失了生命,或许他们从未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的离去,就像那位人大附中学生的家长。他的孩子就要高考了,他的努力与拼搏就要开花结果了,但他却倒在了春天来时的路上。我有些恐惧了,不由自主的去量体温,不由自主的提示孩子多喝水,鬼使神差的去蹲厕所去洗手,甚至对号入座……恐惧是会传染的,比瘟疫传染的还快。瘟疫至少还需要载体,但恐惧不需要。隔着手机屏幕,隔着层层空间,它们都可以把一切吞没,犹如黑夜降临。 黑夜,至少可以安睡,睡梦中至少不用再看那些不断攀升的数据。我害怕的是清晨,尤其是有阳光的清晨。雾霾的借口已经不管用了。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空气和阳光,看着空荡荡的篮球场,然后就转身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只能回避,实在不行就让他们玩玩游戏。什么时间才能出去玩啊?他们问我,我问谁呢?时间还在流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疯狂的希望它尽可能快的流逝。我想人类对于所有的不快或者悲伤都是这样处理的——让它们早点过去,它们过去就好了。它们会过的,我坚信。唯一不同的是,它们是在我们惶恐度日中过去还是在我们平静如水的日子中流逝。又一个夜幕来临,又一轮太阳正在升起。 刚才的夕阳还曾洒在我的电脑上,不过遗憾的是,我没有多看一眼。我不是那么贪婪的人,如果我假装它没有来过,或许它立刻就会重来。我是多么的想把那段余晖裁下,然后用心的把它放进文件夹中,珍藏。还有三天就立春了。2020年的春天,鼠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大运河上的冰块会消融,岸边的柳树会抽出嫩黄色的芽,柳树边的桃树也会开花,会开出粉色的、浅白色的花。草长莺飞,杂树生花,这才是春天的样子。让我们平静的拥抱春天吧——春暖花开,山河无恙。我们都在呼唤着,期待着。2020年1月31日于北京【作者简介】张东晓,男,生于1983年,河南省平舆县人,现定居于北京,喜欢历史,热爱写作,文章散见于网络。 赞 (0) 相关推荐 格非《江南》之《山河入梦》 每次读小说,都会期待书中人物一个很好的结局,或者期待主人公和书中喜欢的另一个人物终成眷属.比如,格非的<江南>第二部<山河入梦>,总希望县长谭功达和秘书姚佩佩结合. 1956年 ... 除 夕(小小说) 除 夕(小小说) 高韵声 大年三十儿,妻子和丈夫商定,今年提前包饺子,然后好安安稳稳地看"春节联欢晚会".于是夜幕刚刚落下,便开始包饺子.妻子对丈夫说,"今年还在饺子里 ... 母亲和儿子 母亲为了儿子,从来都不怕脏累.儿子是九年级的学生,学业渐重,像洗碗拖地之类的家务事便不再叫他做了,但我总觉得应该叫他做点什么.我对他说,每天你出门的时候,只要看见门口有垃圾,你就拎去扔了.他一个劲儿的 ... 【来稿】男人的爱情 男人的爱情 文/风中奇缘 一转眼,我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张东了,他是我的同学兼好友. 前些年,他去市里打工,把妻子和孩子留在了老家. 不久以后,他回乡探亲的时候,要我和他一起去上班,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 把过年的灯笼留到五一 我是个特别重情感的人. 这次妻子五一回家,看到门口高挂的灯笼,心生奇怪,怎么我这么懒,过年都两个多月了,还不把灯笼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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