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有神树古槐,古槐下走出了诗人史欣
新市古镇很古老,避开方志所载不说,民间更有杂沓纷纭的传说与故事,其中“先有槐树,后有新市”的一句俗语,不知流传了多少年。此句源远流长且难于考证溯源,也像一棵大树根深叶茂,难以撼摇,美丽传说深植于一代又一代的新市人心里,从无枯萎。更令人生奇的是,神树所在古宅内,上世纪走出了一位诗人,他的名字叫史欣,成为当代新市地方文化的一段传世佳话。
这棵槐树,人们称它为神树,也有人称它为“司前古槐”(位于司前街),目前已不见神树踪影。据乡人回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有槐树的残部在一垛风墙上可以看得到,真正完全消失踪影应该是在拆除这古宅旧墙,宅院被彻底改造后,神树的残部才被清除的,时间约在上世纪末与本世纪初。有幸的是,笔者也是这棵神树的亲遇者,从小就生活在相距这棵神树数十米内的一条巷子里,时达二十多年。现在想来,自己能成为新市神树的见证者,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内心也由此有了沾光暗喜。毕竟现在能够完美表达这棵新市神树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一般来说,能够入志的贤人奇物,必定是有历史文化气息的,更何况是一棵树,新市这棵槐树之所以出现在方志中,它不仅是一棵年代久远的神树,更是一方传说的源头,与新市整部历史息息相关。据明末清初的《仙潭文献》载:
镇中积善桥西,顾氏闾门外,有古槐一本,顺治甲午年,忽萎。越六年,己亥棒复荣。士大夫咸歌咏之,唐达有诗记其事。
上述记载了一则“枯槐复荣”的民间奇闻,说的是在镇中“积善桥”(目前司前街东端)旁有一棵古老槐树,顺治九年(公元1646年)突然枯萎,过了六年(公元1652年)之后,又突然复活。这里虽没有写出树的年龄,但既言“古槐”必有数百年,甚或上千年的树龄,估计此树应该是在唐宋时期,而新市立镇的历史始于北宋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这六百多年历史,对于一棵槐树的寿命来说,不是完全不可能,这也印证了“先有槐树,后有新市”的古谚是有道理的。
十九世纪乡人费梧先生编纂了一本《新市镇再续志》方志,并在方志中为这棵神树写了一首七绝诗,兹录如下:
槐树千年叶正葱,
有皮无实内皆空。
自从今岁遭雷击,
春到因之信不通。
诗有注:槐树旧说:“先有槐树,后有新市”。其树在巡司衙前,其根在姬宅花坛内。值塑望日,姬宅必烧香烛敬之。……光绪十余年,忽遭雷击,遂枯槁矣,而神威如旧。
可见此树已具神威之貌,“神树”之说由来已久。围绕在这颗树周边的历史文化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可以大致一一道来:
古槐东不远处,即为清代 “渚香楼茶楼”,百里之内,该茶楼可谓名驰遐迩。古槐西处对面,紧邻的便是清代当铺“同昌当”,后改“新市剧院”。剧院东,是“新市酱羊肉”诞生地——张一品店。古槐西处。约十多米外,便是“新市巡检司”所在地,清末改为警察署。古槐向西五、六十米,便是新市北宋建造的“东岳祠”,后称“灵王堂”。紧邻“东岳祠”有南宋所造的“刘王庙”,庙内有名噪清代的江南古戏台。距古槐四、五十米处,是一条目前德清县境内唯一官宣保护的古巷——寺前弄,笔者有幸出生于此,自己或多或少沾了一些仙气。此巷南北通往,北面便是浙北千年古刹名寺“觉海寺”。再看古槐北面,是一条艳事纷扰唐宋时期的花柳巷——胭脂弄等。
既有神树,必有贤人名士伴随。传说中,有宋高宗白马系于此树,也有乾隆下江南,皇帝在此树下歇息,究竟是否属实,姑妄言之,姑妄传之。距神树直线不到百米的觉海寺,北宋出了一位高僧——若愚法师,是苏东坡盛赞的一位诗僧。古槐西处的“东岳祠”内,南宋时期名相吴潜之父吴柔胜,刚来新市时便寓寄于此。古槐北面,住着乾隆年间先后担任过两淮盐运使、扬州盐运使胡旭的胡氏大家族。胡氏宅院北侧,传为朱熹后代寓寄于此,宅有朱熹亲笔提额存世载于志书。古槐所在的宅院,上世纪住着一家吴氏,笔者曾经接触过吴家的一位老人,了解到他在民国时期,原是上海商务印书馆伙计,与当年在商务印书馆一起工作的中共地下党陈云同志情谊深厚,笔者亲眼抽见吴家老人拿出一桢旧年照片,是吴家老人与陈云同志的合影,可见其老人社会阅历相当深厚,也是一位帮助过当年革命地下工作者渡过凶险黑暗时期的乡绅贤人。
说起神树名人,就自然绕不开我的故友史欣,今天十月二十日,正是他的祭日,他是在2013年10月20日二十一点十五分溘然离世,作为一位诗人,他走得孤独且飘逸,白雾茫茫的岁月容不了它一缕身影,最终化身为风,追逐那棵神树之魂而去。史欣长得不高,皮肤清白,喜欢留一头浓发,写起诗来纤细婉约,学着宋词里的古风,与新市细密纵横的河流相仿佛,内心充满激情,天天沉溺于诗句的酝酿之中。他就出生于神树所在的宅院里。吴家住在宅院北面,史欣家住在宅院南面。记得我和他刚接触时,还仅仅是十七、八岁,天天在这座宅院里穿进穿出,每天都有借递书本与交流创作心得的活动,交往频繁,情同手足。我记得很清楚,神树就在宅院北门处的风墙上,我所看到的这棵槐树,已经只留下粗壮的一截,残留在风墙之内,而下面已经被石板填平,没有了根基。后来就来了许金根,接着就有周江林、周江鸿两兄弟,昼夜聚饮无视邻家起居,谈诗论文声若洪钟之鸣,而宅院风墙处的槐树,神魂袅袅终究不飞。
欣离开我们已经有八载光阴之远了。今天突然想起他,想起那棵神树,一切都像拷贝电影,事物清晰地被放映出来,一棵千年“司前古槐”的宅院,诗人史欣在槐树下走出来,熟悉的笑容,携着《走近星星的孩子》诗集,往事在慢移中恢复它往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