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灿玾治疗痈疽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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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灿玾治疗痈疽经验

国医大师张灿玾承继家学，在治疗痈疽方面颇有体会，简介如下。

首辨阴阳虚实

张灿玾指出，痈疽致病原因有多种，但其总的机制为气血壅闭，遏止不通，经络阻塞，郁而化热，热甚肉腐而致，但阴证、阳证治疗殊途，因此治疗痈疽，首要在辨阴阳。阳性者，初起局部光软无头，表皮焮红肿胀、疼痛，逐渐扩大，高肿而硬，触之灼热，易脓易溃；阴性者，漫肿无头，皮色不变，有痛有不痛，坚硬难愈，迁延时间较长。阳证宜清热解毒、活血散瘀、消肿止痛，阴证宜温补托毒。次辨虚实，如根红散漫，或溃而不腐，或不收敛，或脓少而清，此为气血虚也，宜大补之；如红活光润，肿高色赤，易腐易溃，脓汁黏稠，易收敛，此为实证，以祛邪为主。

男，中年。患者因左足大指麻木肿胀数年、行走稍感不便而求诊。患者足趾虽麻木，但无疼痛感，稍有痒感及阴冷感，色紫暗。身体其他状况良好，饮食二便均正常，脉沉缓。处方：熟地黄一两，鹿角胶三钱（烊化），麻黄五分，白芥子二钱，肉桂一钱，炮姜五钱，生甘草一钱。水煎温服。

复诊：服用上方数剂后，病情大有好转，后连用数剂而愈。

按张灿玾指出，此系阴疽之类。患者年轻时曾在冰天雪地之中生活数年，寒湿阻络，阳气不能外达于四末，致足部麻木，触之发凉，当用温散之法，方用阳和汤。阳和汤首见于清代王洪绪《外科证治全生集》，方中重用熟地黄，大补阴血之药为君；恐草木无情，力难充足，又以鹿角胶有形精血之属以赞助之。两者合用，温阳养血，以治其本，共为君药。以麻黄开腠理，以肉桂、炮姜解其寒凝，白芥子能祛皮里膜外之痰。腠理一开，寒凝一解，气血流行，则患随消。此方为治阴疽之良方。

内外合治托毒外出

张灿玾认为，痈疽治疗过程中，应根据邪正消长的趋势，以消托补三法治疗。初期疮疡毒气已聚，脓腐未成，适用于消法，宜用神授卫生汤、仙方活命饮、蟾酥丸、万灵丹等治疗。若是脓已成，毒邪深沉散漫者，或是正气已虚，不能托毒外出者，则宜以补益气血及透脓之药促使脓出，治宜托里消毒散加减。若是疮疡溃后，邪正俱虚者，则宜以补中益气汤、十全大补汤、加减八味丸等加减治疗。应注意内治与外治相结合，可配合外洗、外敷等方法，如疮疡红肿疼痛，可用忍冬藤煎汤清洗患处。疮面腐肉脱落后，可内外合治，外用忍冬藤水洗，再用生肌玉红膏（《外科正宗》原方：白芷五钱，甘草一两二钱，血竭、轻粉各四钱，当归二两，白腊二钱，紫草二钱，麻油一斤）敷帖疮面。

张灿玾重视脾胃气血，他认为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若脾胃健运，中气充足，则气血充盛，升降有序，脏腑和谐，有利于疮疡恢复；若脾胃虚弱，化源不足，则已成之脓难以破溃，已溃者难以收口。有些痈疽溃后，需内服药与外用药结合，促其早日愈合。

女，老年。患者右手腕部生一肿疡，红肿疼痛，局部有烧灼感。患者体质尚可，二便正常。因患处疼甚，患者感心胸烦燥，食欲减退，舌红苔黄，脉洪数。张灿玾认为：此为兑疽，此痈毒流于手太阴经，结于脉口。急需重剂清热解毒，兼顾正气，托毒外出，以免内陷。

处方：黄芪三钱，金银花一两，当归三钱，甲珠三钱，皂刺三钱，花粉三钱，白芷三钱，蒲公英五钱，地丁五钱，菊花五钱，甘草二钱。水煎温服。

二诊：服二剂后，红肿加深，有溃脓之势。患者烦燥加重，时有恶心感。因患者年事已高，热毒较甚，须谨防疮毒内陷。

处方1：护心散八钱，每服二钱，温水送服，早晚各1次。

处方2：前方加黄连二钱，水煎温服。

三诊：服上方二剂后，烦躁、恶心之症皆除，疮面边缘疼痛减轻，破溃之势已成。

四诊：服前方后，疮已溃，脓毒大泻，肿部松软，脉象变缓和。

五诊：治疗后，肿势已消，脓水减少，患者食欲及二便均恢复正常，脉象渐趋缓和，当以托里消毒为主。处方：党参三钱，黄芪三钱，白术二钱，茯苓二钱，当归三钱，川芎二钱，白芍二钱，皂刺一钱，白芷二钱，金银花三钱，桔梗二钱，甘草一钱。水煎温服。六诊：服上方二剂后，疮口脓水变少，渐趋愈合。患者继服数剂而愈。

按本证始以四妙汤与五味疔毒散组合加减治疗，其间出现烦燥、恶心等症，须急防疮毒内陷，故治以护心解毒，并加黄连加强清热解毒之力。护心散见于《外科正宗》，是陈实功治疗疮毒内攻致口干烦躁、恶心呕吐的常用方。护心散之组成为：绿豆粉一两，乳香三钱（净），朱砂一钱，甘草一钱，共为细末。疮溃脓破后，外以忍冬藤煎汤清洗患处，内服托里消毒散补养正气，排出余毒。

喜用四妙汤，重用金银花

四妙汤治肿疡，无论痈疽，已溃未溃，灵活加减，疗效颇佳，诚妙方也。其中黄芪、当归、金银花，三药既顾其正，亦治其毒，是为疮家之圣药也。如热象明显者可加黄连、黄芩、蒲公英、紫花地丁；血分有热可加生地黄、牡丹皮；脓成或已溃者可加甲珠、皂刺等。

张灿玾喜用大剂量金银花治疗痈疽。金银花，善于化毒，故为治痈疽、肿毒、疮癣的常用药。因疮疡之病，发于火邪之盛，其来非一日，欲消其火邪，非是寻常细小之药所能去，故必多用重药以劫之。但散邪之药俱耗真阴，多用、重用皆能取败，惟金银花败毒而不伤气，去火而又能补阴，品性纯正，故治宜重用金银花。其说源于《石室秘录》。张灿玾曾治一老年患者，左股肿疡，红紫疼痛，治以金银花半斤，配以蒲公英二两，当归二两，天花粉五钱，生甘草五钱。用大锅水煎，随意服用。

女，中年。患者肩背部患痈，已破溃，因治疗不及时致食欲欠佳，时觉恶心，故来求诊。张灿玾诊察发现此患者精神尚可，唯局部疼痛难忍，舌红，脉洪数。此为疮毒甚盛，未能及时排出，且有内陷之趋势，急需托毒外出，以免内陷。处方：黄芪五钱，金银花一两，当归五钱，甲珠三钱，皂刺三钱，白芷三钱，甘草二钱。水煎温服。

二诊：服上方3服后，疮势肿大，患者自感心中清爽，未再发恶心，惟大便稍干。说明疮毒已向外发展，急当以清热解毒之法取治，兼顾正气。处方：黄芪五钱，金银花一两，当归一两，甲珠二钱，皂刺二钱，白芷二钱，乳香一钱，没药一钱，甘草二钱。水煎温服。

三诊：此方加乳香、没药，增强止痛、消肿生肌之力。服上方三服后，疮已大溃，出脓血增多，疼痛减缓，患者食欲增加，脉象有减缓之势，急当托里消毒。处方：当归五钱，金银花一两，川芎二钱，白芍二钱，党参三钱，白术三钱，茯苓二钱，黄芪五钱，皂刺二钱，白芷二钱，桔梗二钱，甘草二钱。水煎温服。

四诊：服上方五服后，脓血已大都出尽，病情亦已好转。患者气血亏损较甚，下地行走，感觉足跟疼痛，故治以补养气血、托里消毒之法。因经济原因，故而方中用党参。上方白芍、茯苓改为三钱，金银花改为五钱，皂刺、白芷、桔梗改为一钱，加川膝二钱，水煎温服。

五诊：服上方三剂后，疮口已长出新芽，开始愈合，足跟已不疼痛，但身体仍较虚弱，遂以前方去牛膝，党参改为人参，继服10剂。后疮口愈合，体力亦基本恢复。

按初诊时脓已破溃，故以四妙汤加甲珠、皂刺、白芷补益气血，排脓去毒，其中金银花用至一两，加强清热解毒之力，二诊加乳香、没药加强行气活血、化瘀止痛之力，三诊以托里消毒散加减祛除余毒。四诊觉足跟疼，当为肝肾虚所致，故加牛膝补肝肾，强腰膝。五诊继用托里消毒散，因身体虚弱，故去党参，改用人参大补元气而收功。

注：文中1两=50g1钱=5g1分=0.5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