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作家‖【家乡豆腐寄乡愁】◆高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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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豆腐寄乡愁
史书记载,我国是世界上第一个用大豆制作豆腐的国家。李时珍《本草纲目》曰:“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王刘安。”两千多年前,淮南王刘安在寿春(今安徽省寿县)时,广招方术之士烧汞炼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术。刘安曾请八位著名方士在“八公山”燃起炉火,用黄豆磨浆烧开,加盐卤,实验炼丹。结果,丹没炼成,却歪打正着地创制出豆腐。豆腐雪白细嫩,滑润鲜美,营养丰富,老少咸宜,被誉为“东方龙脑”、“中华名菜”。
有关“豆腐”的谚语、歇后语数量很多,且带俚俗幽默的口语色彩。例如:赞扬事情办的细致清楚,就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比喻某人嘴不饶人,但为人善良,就说“刀子嘴,豆腐心”。着眼于豆腐制作工艺、工具和特点,也产生出一些熟语,例如:“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指甲事物可制服乙事物。“豆腐房的石磨——道道多”,“道道”本指磨盘上凿出的沟槽,实际上指有谋略,办法多,点子多。“豆腐房的驴——听吆喝”,本指拉磨驴服从主人吆喝,后为“服从指挥”的幽默讲法。旧时挑担串巷“卖豆腐”的营生本小利薄,且十分辛劳。由此产生一些俗语,例如“夜里深思千条路,早起还是卖豆腐”,道出人生的苦涩和无奈。关于“豆腐渣”的熟语更多,如“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自己夸成一枝花,别人贬为豆腐渣”;至于“豆腐渣工程”,耳熟能详,尽人皆知,我们不再赘述。首创于中国的豆腐,不仅成为一道世界性的美食,而且,成为汉语言方面一道缤纷的风景线,真是丰富多彩,绘声绘色啊!
描写豆腐的诗词不少,属上乘的是这一首:
《咏豆腐诗》明·苏平
传得淮南术最佳,
皮肤退尽见精华。
旋转磨上流琼液,
煮月铛中滚雪花。
瓦罐浸来蟾有影,
金刀剖破玉无瑕。
个中滋味谁得知,
多在农家与道家。
豆腐是大众菜,也是诸多菜品中的“极品菜”,豆腐和人中的“君子”一样,脾气好,模样俊,和谁一块都能和睦相处,上可登“国宴”大席,下可入平常百姓饭桌。煎炒烹炸皆可做,和蔬菜、鱼、肉都可搭配,甚至清水煮豆腐都是可口的菜肴,所以广受欢迎就不足为奇了。
用豆腐做菜方法很多,名称既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阳春白雪”、“宫保银山”、“皇家瑞雪”,也有下里巴人名称的“麻辣豆腐”、“清炒豆腐”,不管哪种做法,都是劳动人民的创造,都受劳动人民的欢迎。我们北方人吃豆腐以不失豆腐原味为主,如小葱拌豆腐,香椿拌豆腐,白菜熬豆腐,韭菜炒豆腐,都只是略取配料之味,实际上完全以豆腐为主。
有把鸡脑当豆腐的误贵为贱,还有把豆腐当作珠玉珍宝的以贱为贵,关于“菠菜炒豆腐”有两种不同的传说。一说是西太后被八国联军逼出了北京城,逃难途中在农家吃了菠菜炒豆腐,觉得新鲜有味,就问:“此为何菜?”农人答曰:“是特别给老佛爷进贡的,叫作金镶白玉板,红嘴绿鹦鹉。”慈禧返朝后,传旨御膳房,要吃这个菜,这下子可难坏了御厨师,鹦鹉鸟不难找,可是金镶玉又怎能煮得熟呢?另一说是乾隆皇帝游江南,一日在民间塾中与塾师闲谈,适逢午餐,吃的也是菠菜炒豆腐,皇帝的食谱中,当然不会有这种平民食物,尝个稀罕,自然觉得可口,乃问“此菜何名?”塾师卖弄文人巧思,说:“这叫翡翠烩玉板。”于是,乾隆皇帝回宫后也给御膳房出了难题。不管这两则故事的真实性如何,菠菜炒豆腐的确可以称得起是又好吃又好看,营养价值高而经济价值低的下饭之物。每餐有此一盘,则所有的维他命、蛋白质、叶绿素、磷、铁、钙都可无缺了。
我的家乡是沂蒙山区杨庄镇的一个小山村,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民风淳朴,灵秀如画。三十年前,家家户户都能熟练地制作豆腐,素有“豆腐之乡”的美称。山里人做豆腐,是原汁原味的手工制造。先把黄豆泡一段时间,然后用石磨加水磨成豆浆。一般是两个人推磨,把一盆泡好的豆子放磨顶上,转三圈磨添一勺豆子进去,转圈少了磨不细。我和弟弟们推磨总让母亲讲故事、出谜语,母亲有讲不完的故事,猜不完的谜语。母亲总是利用推磨的机会教育我们要爱劳动、讲团结、懂礼貌,乐助人,看到老人背东西,要主动去帮老人背,看到小孩饿了,要舍得把自己的食品馈赠,兄弟之间发生了矛盾,要大让小,什么时候也不能说粗话。我们从小身上具备的善良、勤劳、智慧、勇敢的优秀品质,正是从推磨做豆腐时候启蒙并深深烙在脑海中、融化在血液中的。母亲这些朴实的做法和教育,让我们终生受益。
推完豆子,把豆浆放盆里自然发酵一小时,倒上水,在大锅上放上木床子,将豆浆倒进粗布包里,不停地挤压,细细的白汁就流进锅里,粗糙的豆渣留在包里。把豆浆在锅里烧开后舀到缸里,用勺子舀一些卤水浇在里面,二十分钟点一次,持续点三次,豆浆就开始集结,像云朵一般,慢慢成了豆腐脑。最后将豆腐脑放进粗布包,装进竹筐,上面用大石挤压浆水,挤干后就成了又白又嫩的豆腐。这样做出的豆腐,白、细、嫩、实。
那时候都是骑自行车卖豆腐,天不明驮着豆腐去几十里远的安丘的石埠子、诸城的贾悦等地,用地瓜干换豆腐。想当年,我们村的小青年都因为卖豆腐发家致富、盖房娶妻,引得周围很多村的年轻人来我们村“拜师学艺”做豆腐,也都发了财。每遇喜事或春节等节日,豆腐更是山村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作为迎来送往的主要食品,它既家常又高雅,待客时,将豆腐油炸、酱浸、水煮,做成片状、条状、丝状、块状、丸状,再配以各种作料,豆腐菜就成了红色、黄色、白色、褐色等,让人未吃先馋。
母亲做的最多的是麻辣豆腐:把豆腐切成长块,芹菜、红辣椒泡水洗干净,起油锅把豆腐炒个半熟,再放辣椒、芹菜、麻椒进去炒,然后放酱油,盐,糖,香味飘满好几条胡同的时候出锅盛盘,绿芹菜爽口,红辣椒筋道,黄灿灿的豆腐绵软,色、香、味俱佳。不管是家中来客还是弟弟们考上大学,每次宴席上总有母亲做的这道“招牌菜”,那个香啊,客人们都赞不绝口!现在,我每有空闲,想调理一下生活时,总会想起母亲炒的“麻辣豆腐”。
前几天侄子高成才结婚摆宴席,居然没有豆腐,我疑惑地问二叔,二叔是村里的网格员,老少爷们大小公事都少不了他,对村里风俗了如指掌,二叔笑着对我说:“现在生活好了,谁还吃豆腐,你看看谁家的宴席上,都是肉菜了。”我既失落又开心。是啊,家乡人的贫穷生活是早结束了,那飘着浓郁香味的老豆腐会不会成为一种回忆?每次看着被弃置角落积满灰尘的石磨,我都会重温那一段清贫但温馨的时光,重温儿时不明天被母亲喊起来摩挲着眼皮和弟弟们推石磨的情景,眼前浮现出我和弟弟们推磨时候推着推着抱着磨棍睡着了被母亲喊醒的情景,那磨盘上下咬合发出的声音,那豆腐所散发出的豆香味,一直像从磨盘中汩汩流下的豆浆一般,时常不经意间闯入我的睡梦中。
弟弟高永人这些年经常往来于韩国、俄罗斯、日本,出去一待就是一年多,前几天和我聊天说想吃老家的豆腐,我知道弟弟不是馋,而是想家了。是啊,我们中华民族是最重情重义的民族,中国人无论脚踏何方土地,家乡情结永远都是心中的神圣。哪怕是家乡的一口豆腐,都会让游子们魂牵梦绕,那充满故土气息家乡味道的豆腐,着实令人回味无穷。岁月悠悠,像落日的余晖下袅袅升起的炊烟,溶入沉沉的暮色中,弟弟想吃家乡的豆腐,想的不仅仅是家乡独一无二的味道,更是对家乡以前美好时光的回忆,这也许就是浓浓的乡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