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冰园欲焰》第十六、十七、十八章
冰园欲焰 连载小说
第十六章 喜脉
青云道:“何宝已被贵人收服,奴婢再蠢也知道娘娘驭人有术,怎么敢再胡猜乱问?”
程贵人道:“驭人有术吗?那倒也未必,只不过男人就象偷腥的猫,何况我是皇上的女人,和我在一起——天下可还有比这更刺激的事吗?何宝本来就胆大妄为,再说我又有银子贴他,他自然万死不辞。至于迎秋——这丫头倒是死硬,只不过她在最见不得人的时候被我拿住,我卖个人情给她,将来总是有用。再说她那样聪明又不安分的人,早晚会审时度势,站在我这边的,你只等着瞧好了。”
青云现在对这位贵人实在是猜不透摸不清,只觉她比之懿嫔,深沉阴鸷那是不及,可胆大多谋却又胜过了,看来懿嫔当日救她出来,实在是明智得不能再明智。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何宝总是偷偷摸摸到景阳宫来,本来后宫宫禁森严,侍卫总管那隆奉了皇上之命,又加派人手在附近巡察,想靠近本非易事,只是最近处处平安,皇上又总在圆明园,所以景阳宫的巡察未免松了,加之何宝色字当头,什么危险都顾不得。程贵人叫小启子弄了套太监衣服给他,又给了他出入的腰牌,但仍不许他多来。
何宝每见程贵人,都如尾巴着火的猫一样,程贵人竟也不拒,银钱更是不停地塞过来。何侍卫深感受宠若惊,感激之下更对她言听计从,心想哪怕就是为这个天仙一般的贵人死了,也是甘愿。迎秋那头,何宝其实已经不太着意,论到男女之事,迎秋这个拘谨小心的宫女怎么好同柔媚放浪的贵人相比?可是程贵人却要何宝对迎秋着意笼络,何宝心想难得贵人不吃醋,这齐人之福,那是不享白不享。
迎秋自从畅音阁之事后,等闲再不出永福宫。但紧张了个多月没有动静,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下了。她初识男女之事,虽然为人向来谨慎,可身子既然已属何宝,不免也就瞅机会与他亲热,曾在供状上写的如有再犯,甘愿凌迟等话,自然抛在了脑后。
这叫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凌迟不凌迟的,也就管不了了。程贵人更是有心,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杜绝有孕的药丸托青云带给她,迎秋惊诧之余,自然不能不起疑心,但何宝却满口子对贵人感恩戴德,说得久了,迎秋也觉得这位行事古怪的贵人是友非敌。
世上之事,以男女间的情字欲字最妙,迎秋与何宝情迷于心,欲迷于体,理智也就不那么灵光,不知不觉间,就都连环受制于程贵人程妙迦了。
其间只有青云暗自担忧,心想程贵人这般搞下去,只消哪一环出了丁点的纰漏,恐怕那就大事去矣,可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对付吉妃的好办法,只好求老天保佑了。
哪知事起意外,这几天程贵人身子不适,请太医赵如器来诊脉,赵太医搭了片刻,脸现喜色,当即跪倒道:“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贵人这脉象,是喜脉!”
懿嫔在旁听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问道:“太医您方才说什么?”
赵太医笑道:“回娘娘的话,下官行医三十年,自信绝不会错,千真万确是喜脉无疑。恭喜程贵人……”
懿嫔听了,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既喜这事情是出在程贵人身上,如果是吉妃,那么可再也动摇她不得了,酸的是自己侍驾远比程妙迦为多,可却没这个福气。当下满面欢容,吩咐青云拿了银子赏赐太医,又叫人快去通报皇上、皇后与太后知道。等人去了后,便没口子地向程贵人道喜。
程贵人倒淡然得很,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兰儿,姐姐还算争气,可是这孩子,却不是皇上的……”
她这话说得极轻,可懿嫔却如耳边响了炸雷一般,当下惊问道:“姐姐你说什么?”
程贵人笑道:“别的事我或许会糊涂,这件事我可再明白不过,这孩子,是我与那侍卫何宝的。”
程贵人的事,懿嫔早在青云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姐妹俩大家心照。虽然她也觉得太过凶险,但事已如此,是对是错,只有赌一把,自己只有装作不知,将来有什么变故,程贵人自会把一切罪责揽下来,而自己也可以推说夜夜在圆明园伴驾,毫不知情。
可程贵人怀的不是皇上的种,这可是天大的事,后宫罪莫大于此,懿嫔再沉得住气,也不免吓得脸上变色。倒是程妙迦声色不动,没事人一样,反而安慰她道:“兰儿你何必惊慌?我早知会有这一天,不然我当真是鬼迷了心窍,甘冒那样的大险,平白作贱自己?”
懿嫔低声道:“你留下那个侍卫,就是为了……为了……”
“是,就是为了肚子。你没想过锦嫔留下的药方我们已服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动静?皇上先天本就不足,再加上他登基以来偏好酗酒纵色,身子只怕更不济事了,不然为何后宫这许多年轻的嫔妃,皇上只多年前得了个女儿?”
懿嫔听她说得有理,沉吟道:“你是说皇上……皇上他……”
程贵人笑道:“不错,他正是个没用的东西。我怀疑当日锦嫔所怀的,也未必是他的种。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他怎么会没有儿子?如果没有儿子,那肯定是我们这些个女人没用,肚子不争气。荒唐!他也不过是个人,比之寻常男人还不如,后宫这么多女人,难道个个都不争气?”
听了这话,懿嫔不禁倒抽口凉气,她虽精明果敢,可在这肚子上头,却从没想过也不敢想皇上以外的办法,现在程妙迦凭着这样不要命又不要脸的法子,居然得以成功,她心中不禁无名火起,当下强笑道:“姐姐这一计果然妙,如果能平安生下皇子,那日后……”
程贵人抬眼看她,直看到她眼睛里去,懿嫔忽然心里发虚,低下了头。
程贵人道:“妹妹别气,更别慌。我要这个孩子,并不是为了争宠。如果当真是为了争宠,我自然绝不会把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你。”
懿嫔抬头看着她道:“姐姐苦心孤诣,这都是为了对付吉妃?”
程贵人摇头道:“到了今天,妹妹你仍是不信我。我争宠上位的心早就死了,不除吉妃,你我终是不得安宁。可皇上回护她,她又收了锋芒,我们哪里有什么好机会呢?现下我怀了身孕,吉妃就再也按捺不住,她定会找机会下手,她只要下手,我们就有了指望。”
懿嫔握着她的手,忍不住掉下泪来。方才一念之妒,刹那间实在自己也起了害她之心。皇上无子,后妃人人眼红,程贵人的孩子一生下来,只要是男孩,那便是皇长子了,母凭子贵,后宫那是再无第二人,皇后懦弱平和,几乎不问事,那今后在后宫呼风唤雨的,就是程贵人了。可她却全无此心,坦然相告,相比之下,自己的心思是何等的龌龊,怎么对得起她这份苦心呢?
程贵人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温言道:“兰儿你何必自责?你不救我,我早已死了。除去吉妃之后,我自当疏远皇上——再说我本来就讨厌他。你只管思量如何引吉妃来动手,帮我遂了这心愿才好。”
懿嫔流泪道:“好姐姐,兰儿知道了。你好生保养着就是……”
不一会儿皇上就摆驾景阳宫,皇后钮祜碌氏也前来探望,太后那边也遣了人来,一时间景阳宫热闹无比,喜气洋洋。
程贵人自然强摆欢颜在那里应付着,皇帝一高兴,当时就晋程贵人为安嫔,意望她腹中胎儿平平安安地降生。各处嫔妃也都来道贺,赏赐赠送的各种礼品用物,更是多得放也放不下,只把青云报喜等忙得不亦乐乎。
皇帝想这北院太小,如何安住?下旨安嫔迁入延禧宫,内务府那里一应用度,只凭安嫔高兴,要支什么,支多少,都不必问。
一时间安嫔成了众星捧月般的人物,消息传到吉妃那里,结果可想而知。吉妃盛怒之下,永福宫的宫人们可就吃了苦头,自迎秋、郭景泰以下,人人不免。
迎秋受了责罚,心中气苦。晚间何宝偷偷找来,在宫墙外学了三声布谷鸟叫,迎秋正想向情郎诉苦,于是悄悄出来。
二人到得一处假山洞中,搂抱温存了片刻,何宝从怀里取出样东西,低声道:“秋儿,你猜这是什么?”
迎秋嗔道:“黑灯瞎火地,我哪里看得出?”
于是何宝脱下袍子遮住了洞口,悄悄点亮了火折子。迎秋一见之下,险些惊呼出来,只见何宝手里拿的,正是当日自己写的亲笔供状。
何宝喜道:“这是程贵人……不,是安嫔早些时候叫青云拿给我的,她说她当日的意思,你现在总懂了罢?以后该当如何,你心中有数。”说完把供状点着,看着烧完,然后小心地把纸灰拾撮好,都倒进了假山旁的池中。
迎秋默然良久,握着何宝的手说:“你设法告诉安嫔娘娘,迎秋明白了,请她放心!”
(待续)
十七、服药
安嫔在延禧宫安顿好了之后,懿嫔自然要过宫探望,如今延禧宫宫人众多,装饰奢华,当真是富丽堂皇,只是人多眼杂,皇上皇后也常常过来探望,姐妹俩说话已极不便。
懿嫔拉着安嫔的手道:“程姐姐,你搬进延禧宫后,景阳宫那边的旧人跟过来几个?”
安懿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
懿嫔小声道:“姐姐你现在是众矢之的,如果吉妃在景阳宫有眼线,那么必然会跟过你这边来,才好伺机下手。姐姐你说呢?”
安嫔道:“你想到了这一层,我也想到了。我现在受宠,北院那几个奴才,自然巴不得都跟了过来,其中有一个最不起眼的,兰妹妹可知道?”
懿嫔目光闪动,二人同时说道:“来喜!”
懿嫔接着道:“来喜是我晋了嫔位后,内务府派来伺候的。姐姐来后,我就拨给了姐姐这边,这丫头相貌平平,说话也少,极不引人注目。我虽叫青云留意她,可她实在事事无可挑剔,真是一点缝也没有,但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怀疑她。”
安嫔道:“你想的,就是我想的。她这次不声不响地跟过来,所做的仍是宫里的粗重活计,可无论何时,我看她那双耳朵时时都是竖着的,仿佛总在探听着什么,实在不象一般宫女。”
懿嫔道:“她虽然可疑,但一点证据也没有,总要想些法子试出她来才好,不然我们总是不放心。”
安嫔笑道:“何必试呢?再说一试就让她有了提防,反倒不好。只需问一问迎秋不就成了?”
懿嫔也笑道:“姐姐算无遗策,事事都计划周全,妹妹拜服。”
安嫔道:“你我之间,还掉这些个虚文做什么?你在皇上那头,需时时放些风声,有些事无论真假,听得多了,也就是真的了。”
懿嫔道:“这个我自然懂得,眼下得想个法子跟吉妃破脸,激她下手……”
姐妹俩计议一番后,懿嫔道:“姐姐看赵太医这人如何?
安嫔道:“这阵子天天来请脉,老成持重的样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懿嫔道:“太医院的人我早已细细查过,若论医术高明,那要属院判李济晦,可他与吉妃走得较近。我们需得赶紧培植自己的人,可又不能让李济晦知道。这个赵如器嘛,资格较老,医术虽然未见十分高明,不过为人忠直本分,姐姐应该着意结纳才是。”
安嫔点头道:“太医院那边姐姐既然留心了,事情自然必成无疑,赵太医既然信得过,那便好了。”
懿嫔脸上忽现忧色道:“只不知吉妃那边会用什么歹毒手段来对付姐姐,而姐姐你就要用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胎儿来冒险……一想到此,我就心惊肉跳……”
安嫔默然片刻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倒是不怕,只不过捱得心焦罢了。”抬头想了会子,忽然捂着嘴笑出声来。
懿嫔见她忽然发笑,心下奇怪,问道:“姐姐想到了什么?忽然发笑?”
安嫔朝她摆了摆走,抚着胸口,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懿嫔忙替她按胸捶背,服侍她喝了口参汤。
好容易止住了笑,安嫔才喘着气道:“我忽然想到一句村话'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可不就是说的我吗?”
这一下懿嫔也不禁莞尔,二人相视而笑,只是这笑里,都带着凄然。
自从有孕后,安懿二嫔在日日朝见皇后的时候,便开始对吉妃不逊。皇后是仁慈不理事的,无可无不可,众贵人嫔人原本都惧吉妃三分,不过眼见安懿二人势头正盛,谁又会在这时候偏帮吉妃呢?于是乎墙倒众人推,老成持重的人还不怎样,那些个眼皮子浅,又爱趋炎附势的,便都跟着渐渐不把吉妃放在眼里了。
吉妃心中虽然怒火中烧,可也知道这个时候去和安嫔懿嫔放对最是不智,竟也哑忍下来,回到永福宫便拿奴才出气。
这日打骂完宫人后,吉妃独自在房里闷坐,迎秋进来说道:“奴婢看娘娘天天受那两个贱人的气,真真岂有此理!安嫔有孕,那还罢了,懿嫔是什么东西,竟也敢对娘娘出言不逊,这不是反了吗?”
吉娘冷笑道:“懿嫔常在圆明园伴驾,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岂是一般的嫔人可比?安嫔就更不用说了,连皇后都敬她三分,日常礼数可免就免。我与她们争闹起来,只怕皇上倒会先派我的不是。”
迎秋道:“现在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这样放肆,日后当真生了皇子,还那了得?娘娘要早作打算。”
吉妃奇道:“你不是一向劝我要隐忍不发吗?怎么现在胆子倒大起来了?”
迎秋道:“奴婢实在没想到这两个贱人这样胆大妄为,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与其等她们踩上来,不如先下手……”
吉妃拍案而起道:“正是这样,当初没把程氏弄死在冷宫,就已养虎为患。后来她躲在景阳宫里,我又心慈手软。这一回她们自己作死,那可怪不得我了……”
这天在延禧宫里,赵太医请脉已毕,正要回太医院。懿嫔进来道:“赵太医留步,我们还有些事要麻烦太医。”说完青云便从食盒里取出几碗东西来,一一放在桌上。
懿嫔道:“烦请赵太医验一验,这几碗东西里面有什么不妥?”
赵太医见几只小碗里都是些参汤,莲子羹,燕窝等补品食物,当下依言查验。只见他反复看、闻、尝,忙活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待逐一验视后,额头冷汗已涔涔而下。
懿嫔正待发问,却见赵如器扑通跪倒道:“不知娘娘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懿嫔道:“这里有我日常所用的羹汤,还有安嫔用的补药……”
赵太医一听这话,当即除帽叩头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这些……这些东西里面都掺进了麝香还有红花一类的伤胎药,尤其这碗参汤里面,两种药都有……这个,这些补药的方子都是下官开的,只不知……不知为何里面会有这些个东西……下官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懿嫔与安嫔对望一眼,均暗暗点头。
赵太医接着道:“虽然这些损药所下的量极为轻微,并不会很快见害,但服食久了,只怕对胎儿不利,便是……便是没有身孕的人服食久了,也极难怀上孩子……下官不查,下官失职……”说罢咚咚地磕头有声,额头上满是鲜血。
安嫔道:“赵大人请起,这实非你之过,而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害我们姐妹,与你何干?”
懿嫔也道:“青云快扶赵太医起来。”青云依言将赵如器拉起来。
赵太医道:“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有人要害娘娘和龙裔……这可是十恶不赦之罪。”
安嫔道:“且慢!赵太医,你在太医院多年,后宫争斗倾轧的事,你没见过总也听过吧?我现在要你忘了这件事,就当从没见过这些东西,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对外面更不可以泄露一个字!”
赵太医惶然道:“下官不知娘娘是何用意,可如果不禀报皇上,查出那下药之人,我担心防不胜防,两位娘娘还是要受害……”
懿嫔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道:“赵大人不必多想了,你知道得越少,对你岂不是越好?后宫从来都不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置身事外,难道不好吗?今天让赵大人受了惊吓,这小小的意思,还请您收下,但今天的事你如对外人说起,那可就会祸从天降,你懂吗?”
赵太医站在那里,头上血渍未干,身上也抖个不住,喃喃道:“下官什么也不说就是了,谢二位娘娘不追究下官失职之罪,这银票我是万万不敢拿的……”
懿嫔拿起银票,塞在他怀里道:“你不拿,我们怎么信得过你?你拿了钱,大家都安心,此外如果还有别人送钱给你,你也一样照收不误,你收了钱,才可以保得住命。其中道理,我不说赵大人也明白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如器只得收下银子,草草清理了额头上的伤,退出了延禧宫。此后不出几日,永福宫的管事太监郭景泰又在宫里拉住他,往他手里塞银票,赵太医年纪虽大,其实为人十分木讷,胆子也小,可经过了懿嫔的开导之后,心想拿也有祸,不拿也有祸,便也坦然拿了。郭景泰自然是要他不要多话,看出什么也装作不知,赵如器自然都答应下来。这是后话了。
送走了赵太医,懿嫔兴奋地对程妙迦道:“迎秋所说的不错,吉妃果然下手了!你特意安排来喜侍弄汤药等事,你的药自然是她所下,可是我的饮食里也有脏东西,回宫后,可得好好查一查。”
安嫔默然良久,对青云道:“把那碗参汤拿给我。”
青云惊道:“娘娘你要做什么?”
安嫔苦笑道:“吉妃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我岂能不领她的情?把药拿来我喝了。”
懿嫔道:“这药对你身子伤害极大,你万万不可服用,我们现在已有了吉妃的罪证,只要抓到了下药之人,再由迎秋出首告发此事,就足以扳倒吉妃……”
安嫔望着药出神道:“扳倒……或许吧。可是她害我不成,皇上未必肯下狠心处置她,说不定只是将她降位,或是幽禁……只有让她杀我了腹中的胎儿,才能真正叫她万劫不复!”
懿嫔流泪道:“姐姐你何必如此……这可是你的孩儿啊!”
安嫔掀被下地,走到桌前道:“我正是要用我孩儿的命,换她的命!我做了那么多,早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你们不必拦我。”说着拿起那碗参汤就喝。
青云实在不忍,抢上去夺碗,安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青云推翻在地,仰头骨嘟骨嘟地把那碗参汤喝了个干净。
懿嫔眼看她把那碗可以毒杀胎儿的药喝完,想伸手想说话,可终究一动也没有动。
安嫔凄然笑道:“这药我还要天天喝,大家都要装成没事人一样,不可叫来喜和其它人看什么来。只是兰儿你以后要万万小心……”
懿嫔扶住她说:“姐姐放心,兰儿发誓,此事过后,再不容任何人伤害姐姐一根头发!”
青云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忍不住就要放声大哭,虽然掩住了嘴,可眼泪还是涌了出来。
安嫔柔声道:“傻丫头,你倒代我伤悲。可这后宫是人吃人的地方,眼泪管什么用呢?这事可还不能让报喜知道,这憨丫头更傻,她知道了,还事可就瞒不住了。”
青云拭泪答应了。
安嫔有孕,屋子里所有的窗户早已封死,缝隙都用绵纸糊住,门帘更是厚重,本来一丝风也透不进,可青云还是觉得寒意阵阵透体,打从心底里凉了上来……
(待续)
十八、废妃
此后的一两个月间,安嫔开始腹痛,心悸,出血……皇上与太后忧心如焚,探望日频,但终不见好转,太医换了不少,可都众口一词,说是安嫔身子本弱,以药石调养便无碍了。安嫔日渐羸瘦,可精神却意外地好,更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这天深夜,皇帝正在圆明园天地一家春批折子,小安子忽然来报,说太后急召。太后向来不甚理事,深夜急召自然非同小可,皇帝便携了懿嫔赶紧往慈宁宫去。
进了慈宁宫东暖阁。只见太后怒容满面,地下跪了不少人,皇后钮祜碌氏坐在下首。见了皇帝,众妃嫔忙磕头请安,皇帝摆摆手道:“都起来吧。”走上前去给太后请安。
身子还没站直,太后便急急道:“皇帝你整天在圆明园处理朝政,你可知有人在这后宫里要谋害你的孩子,哀家的孙儿……”
此言一出,皇帝不免大惊失色,眼望皇后道:“有这等事?”
皇后闻言,立即跪下道:“臣妾失察,以致后宫中发生谋害龙裔的事,请皇上降罪……”
皇后钮祜碌氏出身名门,与皇帝的生母是同一家族,自然尊荣无比,皇帝一向对她十分敬重,当下扶起她道:“你先别忙着自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性子宽仁,也拙于言辞,当下指着下面跪着的众人道:“你们方才回禀的事,再向皇上说一遍,迎秋你先说。”
迎秋道:“是!禀皇上,奴婢向来在永福宫服侍吉妃娘娘,一个多月前,娘娘命奴婢将一包药材交给了景阳宫的庆喜和延禧宫的来喜,后来就听说延禧宫的安嫔娘娘身子不好。奴才起了疑心,私下将剩下的一些药末拿给太医验看,谁知……谁知竟是麝香和红花……奴才虽然是吉妃娘娘的侍婢,但也知道此事实在太大,奴婢自从知道了这事后,寝食难安,自责不已,终于还是不敢隐瞒,将此事禀告了皇后……”
皇帝听她说完,已是怒不可遏,强压着火气问道:“来喜呢?”
一个低头跪着的宫女战呀兢兢地小声答道:“奴婢在……”
皇帝转身看着她,眼中如欲冒出火来,一字一字地对她道:“你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如有半句隐瞒,朕灭你全族!”
来喜哭着道:“回皇上,我是内务府分派到景阳宫服侍懿嫔娘娘的,后来又服侍安嫔娘娘,吉妃曾私下把我召了去,赏了我好些首饰和银两,让我……让我做她的眼线。奴婢起初不敢答应,可是吉妃娘娘说,我不替她办事,自有别人替她办事,我不答应,下场会很惨,她要治死我,如同踩死只蚂蚁……”
景阳宫庆喜的话与来喜大致无二,都说是受了吉妃的威逼,才被迫下药,至于是什么药,却并不知道。
懿嫔见皇帝满面通红,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当下劝道:“皇上请息怒,仔细气坏了身子。”
皇帝摆了摆手,焦躁地来回走动道:“那太医呢?她们行此大逆不道的事这么久,太医日日去请脉,难道竟没有发觉?”
赵如器在下面回话道:“禀皇上,这些宫人们每次所下的药份量极轻,很难查验得出,目的正是要慢慢残害两位娘娘的贵体,而臣等只是觉得安嫔娘娘的身子越来越弱,却诊不出中毒的迹象……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懿嫔劝道:“太医院诸多太医都是如此说。依臣妾看,与其怪太医们无能,不如说下毒之人太过残忍歹毒……”
皇帝跺脚道:“安德海!”
“奴才在!”
“快把吉妃那个贱人抓来!朕看她有何话讲!”
“嗻。”
“慢着,你带一队御前侍卫去,将永福宫所有宫人都拿了,交慎刑司拷问,再搜捡永福宫,找找还有什么脏东西!”
“奴才遵旨。”
小安子去后,皇帝急问赵太医道:“安嫔……安嫔她现在身子怎样?”
赵太医颤声道:“安嫔娘娘的身子已极为虚弱,腹中胎儿只怕已危在旦夕……院判李济晦李大人现在正延禧宫……”
皇帝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小几,骂道:“一群不中用的奴才!”
太后开口道:“皇上速速去延禧宫看望安嫔要紧,她若有闪失……唉,哀家盼了这些年,实指望这一回是个孙儿……”说着望天祝祷道:“望列祖列宗保佑……”
皇帝忙劝道:“皇额娘切莫过于忧心,后头的事儿子自会处理。您还是先去休息,也省得这群奴才的混帐话污了您的耳朵。”
太后怒道:“哀家何尝想理这些事?可总有人不让哀家清静!”
皇帝闻言跪下道:“儿子一定重重惩治吉妃那贱人……”
皇后也赶紧扶住太后道:“太后万万保重。我扶您进去罢。”
太后摇头叹息道:“不管了……眼不见为净……”
皇后扶太后进去不提,片刻间小安子已将吉妃带到。吉妃披头散发地被小安子押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跪着的迎秋,当下也不顾皇上就在眼前,冲上去揪住迎秋就是两巴掌,只打得迎秋口角流血。
皇上怒斥道:“放肆!在朕的面前,你也敢如此,你……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吉妃眼见势已如此,只要咬牙硬挺,当即跪下道:“皇上……皇上千万别听信他们的话,她们……她们是合起伙来要害臣妾……”
皇上气极反笑,指着众人道:“这么多毫不相干的人,合起来害你?哈哈,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足见你毫无悔改之心,真真是死不足惜!”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道:“启禀皇上,延禧宫的李院判大人传话说,安嫔娘娘小产了,请皇上速速前去……”
皇上闻言大惊失色,即刻摆驾延禧宫。在路上问懿嫔道:“你看永福宫的事如何处置?”
皇上其实为人并无决断,近来朝政多赖懿嫔,自己只管纵欲,是以这件事也顺口问她。
懿嫔道:“依臣妾所见,吉妃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一应贴身宫人交由内务府审问,余者赶出宫去,来吉庆喜杖毙。太医院全体罚俸一年。迎秋出首有功,可暂免罪,交内务府发落。”
皇帝心中烦乱,便道:“就这么办吧,小安子,懿嫔的话你都听到了?”
“奴才记下了,即刻就办!”
待赶到延禧宫时,只见几位太医都跪在当地,头也不敢抬。皇帝看也不看他们,径直来到安嫔的床前,只见她脸如金纸,唇上半点血色也无,已然气息奄奄,不由大起怜惜之心。
安嫔伏在皇帝的怀里,低低哭诉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皇帝闻言也拭泪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妙迦。你好好保重身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待续)
作者简介:
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
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联系方式:心泉与水瓶座微信号hxm83596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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